司危看夠了熱鬧,方才一揮手,那群枯骨兇妖瞬間碎如齏粉,被濃黑霧氣卷著,消散在了漆黑天幕盡頭。
“阿嚏”余回用衣袖掩住口鼻,打了一連串的噴嚏。雖說已經來過多回,但他也是實在適應不了這里陰暗潮濕的環境,以及終年被滾滾烏云封堵,透不進一絲太陽的天。
哪是活人該住的地方鬼在這鬼地方待久了都要生出痹癥,得吃點防風丸藥活血通絡。
余回苦口婆心地問他“你預備何時離開此地”
“我何時說了要離開”司危站起身,一旁的枯骨妖群立刻接二連三,整齊地俯身于他足下,搭出一條望而無際的臺階,哪怕被踩得脊骨塌陷,手骨顫抖,也哆哆嗦嗦不敢出聲,那個膽寒謹慎與窩囊啊哪里還有數百年前橫行世間的威風。
余回對這件事一直頗為驚訝,倒不是驚訝司危能將枯骨兇妖調教成奴隸,畢竟此人是真的變態,做出什么離經叛道的事都不算意外。他驚訝的點在于,世間誰都知曉鳳懷月是被枯骨兇妖所殺,那么按照司危一貫的作風,不是應該將這些罪魁禍首付之一炬,或者干脆碾成泥土報仇嗎怎么還其樂融融地處上了。
司危邁下最后一級臺階,順便將一顆滾圓的骷髏腦袋踩了個粉碎。
余回“”
好吧,也并沒有很其樂融融。
司危道“我不回去。”
余回一聽,又想嘆氣,同樣一句話,他已經足足聽了三百年,三百年啊,十萬個日日夜夜,怎還沒有放下他看著眼前人的背影,上前兩步,伸手搭上對方的肩膀,勸道“阿鸞也不想見你這樣。”
“你又不是他。”司危看著遠處那些如灰塵般細小飛舞的熒光,微微皺眉道,“倘若他沒有尸骨無存,沒有魂飛魄散,倘若他能在天有靈,知我這三百年來為他肝腸寸斷,為他痛不欲生,為他心如刀絞,為他一直孤守此城不敢挪動半分,怕是會得意得連尾巴都翹到天上去,又何來不愿。”
余回被這一連串話聽得瞠目結舌,噎了再三,方才腦仁子疼道“阿鸞已經不在了,你又何必硬生生扯開自己的心頭傷,血呼刺啦對我說這一大堆,也不嫌瘆得慌。”
“不想聽,以后就少來。”司危也嫌棄,“擾我清凈。”
“我這回找你,是有正事。”余回道,“那些千絲繭有許多都已經被妖物沖撞得破破爛爛,雖說彭流一直在攜眾弟子鎮壓修補,但因數量龐大,難免有顧東不顧西的時候,所以他便找到我,想請你分一些靈火等等等等”
等是等不了的,余回沒有一點點防備,忽然就被迎面飛來的數千數萬簇藍色靈火砸了個劈頭蓋臉,差點一屁股坐進泥溝中。他驚魂未定,把自己頭上的火焰擼下來,怒道“就不能等我將麻袋先取出來嗎”
“不能。”司危抬起手,“愛要不要。”
“別,我要”余回從袖中抽出一個可裝日月的巨型乾坤袋,將所有靈火收攏,又忍不住問了一回,“你當真不跟我走”
司危揮袖一掃,直接將他一波送出城,禮數周全,就是手法不甚溫柔,險些把清江仙主拍上城墻,扁成了一個鍋貼。
余回嘰哩哇啦地亂叫喚“要死了你”
轟然一聲,驚雷裹著黑云從天際絡繹滾落,如一朵巨大倒垂的蓮花,將枯爪城重新一瓣一瓣地包攏進去,大霧再度彌漫開來,模糊了世間萬物,也阻隔了一切雜音,只留一聲空空嗟嘆。
“阿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