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渾身顫抖,大口喘氣。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我不生氣。”她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生怕自己氣死后正好稱了陸明珠的心意。
賀云唇畔掠過一絲微弱到幾不可見的笑意,沖手下點頭“繼續說。”
他恭敬地回答道“李德福說,對他發號施令的并非馬家大少爺,而是白山,馬家大少爺當時問為什么,白山說無論是生意還是家事,陸家防范得太嚴密,讓人無從下手,恰好聽三姨太抱怨說陸家有一個少爺一個小姐在陸八小姐出生后不久而夭折,白山便讓李德福跟陸家老太太說陸八小姐命硬克父,只有她死掉,陸家才能興旺發達。白山還對馬家大少爺笑著說,陸太太先失一子,若是再喪一女,沒有寄托,她一定會發瘋,不會像以前那樣對陸家盡心盡力,既發展自己的生意,又是陸老爺的左膀右臂,這么一來,底下三個姨太太渾水摸魚,陸家后院不亂也得亂,誰叫陸太太沒孩子而三個姨太太各有子女,二姨太生的幾個更是已經長成,他們不可能不想力爭上游,獨霸陸家財富。”
在大家的意料之中。
知道背后出手的人是白山以后,大家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趁虛而入,吞并整個陸家,就像他為了錢財滅掉馬家一樣。
那個手下給大家一個反應的時間,片刻后接著道“李德福還說了一件事。”
“什么事”依舊是賀云開口問他。
他說“白山和馬家大少爺商量好了,等陸家亂起來,就趁機送一個訓練好的年輕女人到陸太太跟前,說服她借腹生子,然后入住陸家,爭取得到陸老爺和陸太太的信任,拿到進出大廚房的權利。有了這樣的內應,何愁將來大事不成。當然,馬家大少爺沒想到的是,他贊同白山的時候,白山已經把這個計策用在他們馬家頭上了。”
隨后,他又補充道“見陸家知道批語后,陸八小姐雖有小病小災,但性命無礙,白山曾買通陸家的丫鬟下過幾次手,只是沒得逞。李德福見識到白山的心狠手辣,覺得白山可能會擔心泄密而殺自己滅口,所以馬家前腳被滅,他當晚就跑路了。臨走前,他曾悄悄找到四姨太,拜托四姨太照顧他的老婆孩子,因而四姨太知道批語是假的。”
陸父咬牙冷笑“真好算計”
不知是說白山,還是說明知真相卻不提醒他的四姨太。
一個個的都沒下手,但又全部冷眼旁觀、順水推舟,想得漁翁之利。
賀云的手下來了一句“李德福問我,為什么黑白兩道都有人且生意做得比陸家還要大的馬家被白山滅門,而陸家卻安然無恙是不是白山沒找到機會。”
眾人聽了,頓覺無語。
都被揍得半死了,還有心情問這些事情。
“是啊,為什么呢”陸明珠問。
陸父回答道“因為你哥,因為你。因為你的事,你爺爺和我、和你媽把家里上上下下梳理了一遍,打發不少下人離開,便是心腹也被調查了十遍八遍。因為你哥,咱們家防范得一直比較嚴,連護院都是一天三班倒地輪流巡邏內外,凡是沾嘴的東西更是查了一遍又一遍,每次做飯的時候都明里暗里安排好幾個彼此不知對方存在的人監督,連廚師也是隔三差五換一撥人,以防有人做手腳。”
白山不是不想下手,是沒找到機會。
馬家慘遭滅門后,陸父就提高了警惕,更是買通官方管理人員,派去陸家一帶巡邏的巡捕房士兵也比別處多幾倍。
陸明珠拍拍胸口。“幸虧白山已經死了,否則還有人遭殃。”
“他就是死在他想把別人滅門繼續洗劫別人財富的事情里。”賀云徐徐開口,“還記得差點讓曾梅曾先生夫婦送命的爆炸晚宴嗎”
陸明珠眼睛瞪得溜圓“白山下的手”
“是他。”賀云頷首以確認,“白家作惡多端,而每個人能帶的行李有限,他們逃離上海時沒有帶走很多財產,據說解放后都被國家沒收了。”
陸父道“沒錯,全部沒收,還抄出很多黃金和大煙膏。”
當時有無數百姓拍手稱快。
賀云嗯了一聲,“白家帶走不少手下,都是留下來一定會被清算的那些人,一群人在南洋重操舊業,可能是環境不對,發展得沒那么順利,錢花光了,他們就盯上逃出去的那些人,覺得他們在國外就是浮萍,即便動手也沒有太大影響。”
一群人在上海順風順水慣了,太過想當然,直接被曾梅干掉。
曾經在上海呼風喚雨的曾梅又豈是簡單人物他不需要親自動手,只要把調查的結果往某些人跟前一送,自然有人解決白山一干人。
越是有錢的人越擔心自家被人潛入,從而慘遭滅門。
賀云把這些和盤托出。
聽到他說到白山已經死于海外,不會再繼續盯著自己家,兒子和孫子安全無虞,陸老太太終于放心了,對陸長生說“你送我回去。”
陸長生問道“您明知自己有錯,真的不認錯嗎”
即使從前無法挽回,他也希望老太太知錯能改。
原不原諒是陸明珠的事,但知錯能改是老太太應有的態度,她應該給差點被她害死的小孫女一個交代。
陸老太太很不高興,起身就往外面走,走得顫顫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