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鮮紅的,紅到刺目的,紅到能侵染整個世界的顏色。
野牛尖銳的角撕裂了石榴的蟲腹,原本柔順、天天被顧棲當作是床的皮毛雜亂一片,被黏膩、溫熱的血液糊成一團,它整個飽滿的蟲腹都癟了下去,一邊是頂破外殼的野牛角,另一邊是橫壓下的巨木,甚至那連接著胸與腹的位置都被飛濺的巖溶灼燒著。
一切只發生在瞬間,當顧棲想要尖叫著去把石榴拉起來時,他已經被蜂按著腦袋繼續往遠處逃離了。
他在煙塵中喊著“石榴”的名字,可蜂沒有停,也不能停。于是顧棲只能看著,他看著天鵝絨螞蟻那對尖尖的小觸角逐漸耷拉,機械感的巨大復眼也逐漸暗淡無光噴涌的熔巖還在繼續著,還不等顧棲再看一眼,數塊石塊夾著灰沙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從火山口迸射而出,像是被傾倒下來的垃圾,徹底淹埋了石榴的身形。
低階蟲族再怎么強大,也抵不過大自然誕下的天災。
勇士的墓早已被火海淹沒,可顧棲還記得石榴的溫度、記得石榴毛茸茸的蟲腹、也記得石榴陪他一起躺在湖岸上曬太陽的悠閑午后。
那些回憶還未曾褪色,但另一位主人公卻徹底消失在了那片滾燙的土地之下
因為整個空氣中都彌漫著被噴涌而出的火山灰,顧棲的臉也早已經變成了花貓的模樣。當他毫無所覺流出淚水的時候,那些煙塵與晶瑩混合,掠過下巴,落在了成窩的鎖骨里。
無聲無息的哭,上一次是為演戲,而這一次卻是無法抑制的悲。
顧棲悄悄地將腦袋埋在了蜂的圍脖里,當淚水打濕絨毛的同時,他在心中祈禱著祈禱著神明再看他、看它們一眼,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地度過這場災難
但神明似乎也被噴涌的火山隔絕了信號,不曾收到來自信徒的請求。
遠方,山體上生著的裂隙進一步擴大,最初是手指的寬度,但只在幾十秒內,寬度成倍地增加,即使隔著數百米,都能看到如斷口、瘡疤一般交錯縱橫在較為平緩的山體之上。綿延數十公里的裂隙如串珠狀分布,滾燙的熔巖順著裂隙冒出,它們在有坡度的山體上流動著,像張牙舞爪的惡魔追捕著山下逃竄的一切生物。
那是滿山的火海,像是熔巖構成的巨型瀑布。
漫天黑沉沉的煙氣在氤氳著,一切的生物上都落著一層火山灰,大張旗鼓的巖漿奔騰著從黑色巖石下的縫隙中溢了出來,它們快速流動著,熾熱蔓延過半山腰,逐漸涌入了藍綠色的冷杉木叢中。“滋滋”的炙烤聲不絕于耳,那新生的草芽、嫩枝在紅色的河流之下化為灰燼,頃刻間便失去了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都變得格外精貴。
一路上,顧棲已經不知道陪在自己身邊的低階蟲族還有誰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無用的累贅,藏在蜂的懷里,只能睜著眼、掐著喉嚨看一只又一只的低階蟲族為自己開出一條道。
長相猙獰卻格外害羞的大蜘蛛擋住了從山林里沖出來、正發著瘋的巨熊,漂亮地像是玉雕般地蘭花螳螂扛起了唯一通向湖邊卻驟然倒落擋住通道的巨木
于是一路走,伙伴一路的少,每一次抬頭回望的時候,顧棲總能看到熟悉的影子擋開著什么、扛起了什么,而他則被蜂抱著暢通無阻,曾經短短十來分鐘的路程卻變成了最難熬的折磨。
穿過四處飄著火山灰的冷杉木叢林,受環境的限制,蜂只能小心地懸在地面上十幾厘米的低空中穿梭,身后數量越來越少的低階蟲族們跟隨著,顧棲終于在熟悉的灌木叢后看到了女神遺落在這里的梳妝鏡。
那片湖下是洞窟,洞窟的另一側是秘密基地、是斷崖,當顧棲隨著低階蟲族們從它們所開拓的另一條路穿越過去時,卻發那火山通道原來早就藏身于斷崖的另一側,此刻正從那巴掌大的裂隙中冒著滾燙的流體。
他們趕來的速度不慢,但熔巖的速度卻很快,發紅的基性熱液從微微拱起的小坡而下,目標正是基本完成修理的小型星艦。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