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被顧棲夸獎過絨毛綿軟、只比石榴差一點點的白雪舟蛾側身緊緊抓著地面,粗壯的蟲肢已經深深陷入了土壤,毛乎乎的翅用勁兒撐著,形成了一道純白染灰的墻壁;在它的身邊的是顏色絢麗、充滿了藝術感的畢加索球盾蝽,有著玫瑰色后翅的玫瑰綃眼蝶,整個外殼流光溢彩、恍若寶石的甲蟲
還在的低階蟲族們圍成一圈,它們在巖漿即將來臨之際用自己的軀干替蟲母鑄成了一道名為“守護”的防護墻。
灼燒聲噼里啪啦地響個不斷,龐大且流速超出預料的熔巖很快就從斷崖處的裂隙一路蔓延至此。不遠處的湖水像是防線,但也被炙烤地冒出滾滾氣泡,依舊捱不過整顆星球上所有火山一起發怒的威力。
滾燙、鮮紅的熱流淌過了焦黑的土地,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火海烈烈,一點一點地向蟲母所在的位置包圍。
圍成圈的低階蟲族們一個挨著一個,緊密相擁,雖然過去它們是會為了蟲母的一個夸獎、一個擁抱、一個親吻而打架的幼稚鬼,可到了危機時刻,它們也同樣可以為了蟲母而站在最前方。
嗡嗡嗡。
蜂的振翅聲暫時隔絕了低階蟲族們被灼燒的動靜,黃金隔著主控制室前的玻璃,用整個身體擋住了黑發青年透過玻璃所能看到的一切視野,直到對方終于抹開額間的汗水,發出一聲輕呼。
蜂看到它所追隨的青年做出了一個口型成功了。
幾乎是在話音剛落,小型星艦從主控制室開始亮起了一串淺藍色的燈,那些蜂看不懂的數據出現在光屏上,一閃一閃,就像是最耀眼的那顆星辰。
顧棲看了看面前的光屏,正閃爍著的代碼是他曾經在軍校學習時熟記于心的內容,那么地清晰,卻也那么地冰冷無力,將他好不容易連接好電源后的快樂瞬間凍結成冰。黑發青年抬頭,又看向蜂,可堵在嗓子眼里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他能說什么呢插入了中央控制盤的第一次啟動后,他才知道這是適用于雙人飛行器的控制盤,所以只能坐他一人外加一只蟲族說努力了幾個月的成果其實根本救不了任何一個低階蟲族說如果不是因為先前那一個中央控制盤的損壞,他原本是可以帶著大家一起離開的
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失敗了
莫名的,顧棲眼底又開始變得潮濕,當他站起來看到了蜂用身體擋在另一側的場景后,忽然從嗓子里發出了一聲極大的悲鳴“嗚不”
嘶啞的、窒息的、刺痛的、難過的。
破碎閃爍著微光的鱗粉飛蕩在空中與火山灰融為一體,被燒焦的絨毛因風而飄動,焦黑的觸角已經化為灰燼
生理、心理上的痛苦同時蔓延,顧棲甚至覺得自己的整個胃開始痙攣,皮肉震顫,燒焦的味道充斥在整個鼻腔內部,他開始覺得惡心、開始干嘔、開始捂住腹部忍受著耳鳴與頭痛。
在蜂的背后,那些焦黑的、努力擋住巖漿侵襲的身影是那么地熟悉,其中任何一個大家伙,顧棲就算是閉著眼都能叫出對方的名字通體雪白、是唯一一個喜歡洗澡、泡澡、享受蟲母牌sa的雪花;天生帶有狂野藝術氣息、喜歡和石榴一起曬太陽的罌粟;前翅透明、有后翅燦爛如玫瑰般的云母;在太陽下能閃爍出五光十色、喜歡托著小蟲母瘋跑的磷石
低階蟲族也有它們自己的美,龐大的身軀、有力的硬甲、漂亮的蟲翅、富有機械感的外形可此刻,它們變成連為一片的焦黑,顧棲甚至需要盯著看好幾眼才能分辨出誰是誰。
他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前不久還在思考飛行器上可以帶走誰,此刻卻發現只剩下他和蜂了
猛然之間,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顧棲從側面的艙門撲向守在他身側的蜂,幾乎是哀求,“黃金,你會和我離開的吧”
是沉默,小型星艦不遠處的巖漿繼續靠近著,整個空間里除了熱流燒灼土地,竟是聽不到蟲翅的蜂鳴。在以往的每一次交流中,顧棲和蜂之間有著默認的規定蜂蟲翅上蜂鳴的頻率,將代表它的答案。
急促的嗡鳴是拒絕,平緩的嗡鳴是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