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依舊酸軟的青年搖搖頭,忽然想起來愷因看不到,才又開口道“已經好很多了。”
這一瞬間,兩人之間似乎都有種隱忍的沉默,顧棲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而愷因則是聽著青年的呼吸聲而不忍心打破。
而片刻之后,還是aha率先打破了安靜,“很快,哥哥就要徹底進入王血蟲母的成熟狀態了,我會很期待哥哥身上的新變化。”
王血蟲母,這是整個蟲族內部最神秘、瑰麗的血統。
顧棲忽然一頓,他的懷里還抱著絨絨,下意識出聲道“唔之前就想問了,你怎么知道這些的”
像是閑聊一樣,愷因解釋道“在結束了黃金暴君的一生后,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停頓片刻,他繼續說“我走過了哥哥經過的所有路線,看過哥哥遇見的人和事,不得不說,很美。”
只是因為這趟尋人之旅孤身一人,令那時還使用著“亞撒”這個名字的他滿身孤獨,感覺與自己所經過的一切繁華或是荒涼格格不入。
不過洶涌都愛意卻足以撫平他在來路上的一切傷疤,而所有的荒蕪之后也終將盛開出繁花。
愷因的聲音很慢,他在面對顧棲的時候總是格外靈敏,從昏暗的羅辛哈白塔內部,到此刻被接起來的通訊,足以他從微末的細節上感知到黑發青年的不自在。于是愷因輕聲,以自我敘述的形式讓顧棲了解到他這些年所錯過的東西
“我去了三等序列星荒原之星,環境艱苦貧瘠,但那里的人大多都很質樸。最被人們所夸贊的就是位于紫羅蘭區的白鳥圖書館,他們說那是一位黑發青年所留下的我知道,那是哥哥的手筆。”
他走過顧棲所行過的路,為的就是在那漫長的等待中不至于讓自己徹底瘋狂。
當年顧棲消失后的那一晚,亞撒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比起他所設想的坦然接受,等那一抹溫暖真的從懷中消失后,他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幾近痛到窒息的心臟。
那屬于龍鯨的血脈和靈魂分分秒秒之間都在叫囂著,它們翻滾于血管之內,無時無刻訴說著對黑發青年的愛意,某一瞬間亞撒甚至想就此拋開蒙瑪帝國的一切、立馬去尋找屬于哥哥的蹤跡。
但他到底忍住了。
赫蒙特星域、蒙瑪帝國、黃金暴君,這些是顧棲記憶中的過去與歷史。亞撒就像是一位小心翼翼的危樓維護者,站于高墻之上,他兢兢業業地處理著帝國內的政務,鑄就起名為“黃金暴君”的神威,他一點一點貼近顧棲記憶中對于歷史里“黃金暴君”的描述,維護既定的故事,期盼在某一個未來可以與另一個時間線的哥哥相遇。
但是他等了太久太久。
從星際歷1818年顧棲消失的那一晚開始,到他結束蒙瑪王權的1918年,整整一百年的時間里,亞撒整頓老舊貴族、改變三等序列星的環境、向外擴張星域范圍、穩定赫蒙特星域內部的治安
他把自己所有的時間貢獻給了政務,但也只有跟隨在亞撒身側的國王秘書西德奧萊托斯才知道,這位年輕的國王工作之余,就像是一尊了無生氣的雕塑,沉默、冷寂,空茫到無悲無喜。
一百年里足以改變的東西太多了,曾經年輕氣盛、像是狼狗崽子一般圍在哥哥身邊散發荷爾蒙的aha戴上了一副面具和枷鎖,當他終于撤下屬于帝國的重任、準備去浩渺星空尋人之時,不論是西德還是林奈,他們都覺得亞撒距離瘋只差一步。
而那最后一步,因為一個名叫“顧棲”的人才被懸崖勒馬。
顧棲沉默地聽著,當他不了解的經歷從愷因口中所托出的時候,他才知道那位從來只以“白鳥”命名的先生不是索蘭,而是當初走過荒原之星的自己;建造圖書館的是那位叫做薇薇安的年輕女孩,她和爺爺相依為命,想要借此來紀念著某個來去匆匆、卻給他們留下奇跡的青年。
只是在多年的傳聞之下,不再有人記得薇薇安和老查理,人們所銘記的只是更加出名的白鳥先生那是一個有著黑色頭發的青年,于是故事就此流傳。
索蘭不是顧棲的光,那是顧棲自己遺留的善意而鑄就了未來指引小貝殼的明燈。
黑發青年安靜地聽著,他感覺自己被愷因平淡的言語包裹著,種種酸澀上涌,心疼、憐惜,這讓他的心臟被輕輕地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