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打量的視線中帶著一種回憶的色彩,他依稀記得當初還在原始星時,精神力所“看”到的、屬于高階蟲族的精神力光源也僅有三個。
他面無表情問道“是要找我嗎”
艾薇抿抿唇,那種潛藏在心底的親近感,令她看到顧棲冷漠的神情后而開始生出懼怕,一向雷厲風行的金翼繼承者在此刻忽然像是啞巴了似的,竟然只顫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立于另一側、一向在幾個高階蟲族中為首的銀發蟲族開口了,“殿下,我很抱歉。”
伴隨著銀發蟲族的出聲,他行了一個很標準的禮是蟲族面向于蟲母的臣服禮曲膝彎腰,單手彎曲攏于左胸,眉眼低垂、嘴角平直,似乎只有得到了蟲母的許可才會直起腰背。
這道禮,在多年前上一任蟲母渴求的時候,銀甲、猩紅和金翼都不曾給予,但在今天,在陸斯恩彎下腰身的時候,安格斯和艾薇同樣俯身,攏于左胸的手正好貼于心臟,哪怕不屏息,都足以他們感受到那股跳躍在胸腔內格外有力的聲音。
他們將自己驕傲的桂冠摘了下來,并落入塵埃。
顧棲沒有閃躲,他只是反問道“為什么而抱歉”
在陸斯恩沉默的時候,安格斯回答“為062號星球上的一切。”
“062號星球是那顆原始星嗎”顧棲眉頭微動,他看向安格斯,那張俊美桀驁的臉上浮現出一層隱忍的不安。
“是的,殿下。”
此刻的高階蟲族們格外順從聽話,哪里還有最初殺意凜然的模樣。前后的對比太過強烈,當顧棲從他們眼底看到那種陌生又渴望的光后,他忽然為自己前不久的不忿而覺得可悲。他問“為062號星球上的一切嗎”
顧棲重復了一遍,某種可笑滑稽的感官浮上心頭,他想到了被投送到原始星上的物資,想到了被毀壞的中央控制盤,想到了第二次被藏在物資中送來的“救命稻草”,想到了那群本可以不離開自己的低階蟲族
所有的過錯如果硬要細算,那么只能說高階蟲族們是導致062號星球上悲劇的推動者,他們不在意原始星球上的火山無可厚非,顧棲可以理解;他們暗中窺視著一切、悄悄投放物資,顧棲也可以理解;但當唯一可以承載多人的中央控制盤被毀了以后、當他發現自己修復的星艦在啟動后不足以帶著低階蟲族們離開后,顧棲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恨與怒。
怎么可能不恨不怒呢
那是陪伴他誕生到習慣新生的低階蟲族,他們會早起采摘新鮮的水果帶回來給他當早餐,會為了黑發蟲母的喜歡而克服對水的抗拒去洗澡,會在野外摘下漂亮的野花當成禮物送給顧棲,會溫暖且體貼地陪伴在還是半吊子蟲母的顧棲身邊
所有有關于蟲族最初的美好記憶,是低階蟲族給予的,與高階蟲族們無關,與其他的蟲族也無關,但偏偏就是這樣的美好,被摧毀的分毫不剩。
顧棲握緊了胸前的吊墜,這一次度過了成熟期,他本期盼著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去復活那群“大家伙”們,但誰能想到,竟然先一步遇見了他們。
只是在這群高階蟲族的愧疚之中,顧棲所能窺見的僅有他們對于蟲母的歉疚,可再多的內容,卻都是一片空白。這讓顧棲有種怪異的猜想這一場道歉似乎只針對他本人針對作為蟲母的他,而非那群已經失去了生命的低階蟲族。
似乎在這群高階蟲族的眼里,低階蟲族宛若螻蟻,即使它們是族群中的成員,只是因為血統上的駁雜和階層的高低,就被排斥在外,獨自生存在荒野,與高階蟲族、普通蟲族的生活徹底隔絕開來即使在很久很久以前,這幾位高階蟲族們也曾與低階蟲族一起相處、同吃同住,但時間似乎消磨了一切,令他們變得高傲而冷漠,只能看到他們想看見的東西。
蟲母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