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棲睡著了,睡得很香。他大半截身體被黃金擁抱著,然后自己的懷里還抱著絨絨,薄被自青年的肩頭蓋了上去,只是隨著青年細微的動作,被子有下滑的趨勢。
兩只蜜色的大手幾乎是同時做出掖被角的動作,一左一右,默契得就像是同一個人不過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愷因見熟睡中的青年神色恬淡,并沒有被打擾的跡象,才默默收手,將掖被子的機會留給了旅行者。旅行者一愣,他張了張手指,最終小心翼翼為青年整好被子,才重新對上愷因的視線他直覺,另一個“自己”對他有話要說。
你騙了他。
在“自己”的精神力中,愷因這樣陳述道。
被質問的另一個aha沉默了,他的手指還搭在柔軟的被角上,距離黑發青年的側臉不過只有幾厘米的距離,那似乎是一個想要觸摸的動作,但aha并沒有跟隨著自己的內心。
他克制住了心底的沖動。
蜜色的手指懸在半空中晃了晃,只慢吞吞地撩開青年鬢角邊的碎發,隨后又緩緩收手,同樣在精神力中回復著另一個“自己”
你是指什么
你心知肚明。
好吧,我確實騙了他。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愷因卻問了一個似乎沒有什么關聯的問題
下雪的那天吧。
嗯。
和同一個人對話的好處就是哪怕問題和答案再簡略,也足夠兩個人知道彼此在說些什么。
那天很冷吧。我記得很冷,雖然龍鯨大概率不會感受到冷,但有時候身體也會受到情緒的影響
愷因的聲音染上了回憶的色彩。
在所有的回憶中,那大概是他最抗拒的一段不是作為亞撒時因為漫無邊際的等待而瘋狂,不是監護人時本身意識便混沌不清的迷茫,而是認知清晰地去接受一場自己完全拒絕的死亡消息。
是很冷。
冷到旅行者一度以為自己在做一場可笑的夢。
那時候整個圣浮里亞星上都被白雪覆蓋,據星球上的天氣播報員說,那大概是近十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冬雪了,完全可以覆蓋住整個薔薇紅色的維丹王宮,就連總是穿著清涼、仿佛在度過盛夏的女神像都被迫披上了厚重的斗篷,毛茸茸的白色遮擋住了雕像的側臉,也半遮半掩她那憐憫世間的神情。
這樣的冬夜里幾乎在圣浮里亞的街道上看不見幾個人。
但在女神像下,卻僵立著個肩頭被白雪覆蓋的狼狽aha。
在顧棲熟睡后,旅行者才不再掩飾自己的目光那是一種完全滾燙的溫度,像是走在懸崖峭壁的人得以見到最后一抹曙光的渴望,哪里還有什么溫和、包容,有的全然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沉睡的黑發青年根本不知道,在旅行者努力放平呼吸、壓制聲線問出“或許,我可以幫助你”這幾個字眼時,他的心臟顫抖得有多劇烈就在上一秒鐘,他才從拾荒者的口中得知葬送于失敗任務的星艦,以及那群軍校生們回不來的死訊。
天堂和地獄就在一瞬間,旅行者在短短一秒之內全部感受了一遍。甚至當他在光線明亮的洞窟內重新看到顧棲時,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顫抖和不安,只是佯裝平靜地向黑發青年討要了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