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空了,齊二叔先是聽著潮平的說話聲一步步走遠,待聽不見了,他拿起小木錘捶腿捶肩。
門前過路的人說話,巷子里小孩的嬉笑,男人和女人的爭吵,院子上空飛過的鳥,他都認真地聽著看著,平常一個人待著的時候,這些就是他打發時間的好東西。
一只貓輕巧地掠上墻頭,它盯著院子里坐著的人,試探著跳進院子,一步一步靠近墻邊的水盆,見人沒有驅趕呵斥,它蹲過去吧唧吧唧舔水。
一只白貓,貓毛打結,一縷一縷的,尾巴上還沾著幾片魚鱗,待它迎著光轉過頭時,齊老二斷定它是一只沒主的貓,兩只貓眼不同色,大部分人都很忌諱。
“咪”他喊了一聲。
白貓看他一眼,警惕得沒靠近,它繞著院子轉一圈,見沒有吃的,它翻上墻頭走到屋頂趴在曬干的海草上曬太陽睡覺。
齊二叔推動笨重的車轱轆,轉了個方向看著屋頂的貓,每當有人路過門口,它就會警惕地睜眼。
日頭逐漸變得毒辣,白貓跳下屋頂在檐下的陰涼下睡覺,當聽到門環轉動的聲音,它一溜煙躍上院墻跑了。
齊阿奶被一抹白影嚇得“哎呦”一聲,還沒看清是什么東西,那玩意兒一溜煙就不見了。她開門見老二還好端端的,她松了口氣,問“剛剛什么從院子里跑了”
“貓,一只白貓。”
“沒偷嘴吧”
“沒有,就來喝了點水。”齊二叔揉了揉眼睛,問“潮平沒回來”
“嗯,你大嫂晌午燉肉,留他在那兒吃飯。”齊阿奶推齊二叔出門,鎖上門往巷尾走,兩人往菜地里去。
齊老三去丈母娘家之前就找幾個認識的人抬著船放在碼頭了,家離海邊太遠,禁海時他把船存在相熟的人家里。
海珠賣完了餅去碼頭取船,她跟碼頭的守衛打聲招呼,直接揚帆出海前往海島。有小半個月沒出海了,再次飄在海面上,她心里生起陌生的感覺。
兩刻后,漁船抵達海島,島上放哨的亭子沒了,一堆爛木頭倒在沙灘上,停泊船只的碼頭也有修葺過的痕跡。
“齊姑娘,你是來看那只龜的”
“對,它還在吧”海珠跳下漁船,直奔記憶里沙坑的方向。
“它下海捕食了,大概也快回來了,你稍稍等片刻。”
礁石下的水坑里浮出氣泡,海珠從船上拿來竹耙,她蹲在礁石邊刨水,從水坑里刨出兩只掌心大的石頭蟹。
風里傳來微弱的說話聲,海珠想起了韓霽,她問巡邏的兵卒最近韓少將軍可有過來。
“沒,現在島上是由沈參將接管了。”
“他在島上”海珠站起來,她也有些日子沒見過沈遂了。
巡邏的兵卒帶她進島,說“沈參將一直在島上。”
海珠去見了沈遂,看到人時險些沒認出來,他像是個討飯的叫花子,滿面的胡須,打著補丁的衣裳,頭發干燥得像枯草,隨便綁了一塊布束著。
“你是被流放到島上的”她嘖嘖其聲,“韓霽在島上住了小半年也沒弄成這個鬼樣子,你離家這么近,還是你也不能離島回去”
“別提了,我離家出走了。”沈遂毫不講究地坐在地上,示意海珠不要客氣,“你隨便坐。”
海珠選個石頭坐,問他是怎么回事。
“被逼婚了,我娘看中了一個姑娘,我不想娶,就離家出走了,剛上島就刮風下雨,我什么都沒帶,衣裳掛破了剪塊兒布縫上,簪子斷了就用布條綁著頭發。”沈遂伸手問海珠借錢,“家里斷了我的銀子,我現在身無分文,就等著你跟韓霽誰先送上門。”
海珠
她身上也沒帶銀子。
“我待會兒給你送來,你要不要坐我的船回碼頭”
沈遂搖頭,他怕上岸了就被他爹綁回去了,這里是軍營,沒他的命令他爹不能登島,正好能讓他躲段時間。
海珠撇了撇嘴,“你爹娘可真夠獨斷專行的。”
“可不是嘛,我是人又不是圈里養的公豬,隨隨便便就要把我許出去。”難得有人能懂他,沈遂可勁地倒一肚子的怨氣,末了叮囑海珠做好吃的了記得給他送一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