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沒聽懂您的意思,可以重復一遍嗎”向來比較暴躁的獸人和矮人撐著桌子起身,身子前傾,朝長桌之后的女人耐著性子發起質詢。
龍族和精靈稍微好些,但也一臉懵逼地面面相覷,從對方眸中看到了滿滿的不可置信。
而自詡自己只是來看樂子的血族愣了好一會,望著聞人歌的目光瞬間變得灼熱了起來,眼珠子滴溜溜轉,不斷向其他幾族的外交官瞟去。
“我的意思是,人類新政權不再為某一個神明的信仰進行背書,”聞人歌微笑重復,手指在空中繞了一個圈,“各族都可以在我們的新首都建教堂,為你們的神明汲取信仰力量。”
“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人類新政權的胃口實在是太大了,我們所有種族給您的交易清單都想要”獸人的表情陰沉了些。
“啊啊啊,大錯特錯,”聞人歌用一種極為奇特的語調回應,上挑的尾音讓獸境的外交官覺得自己像是被用糖果安撫的小孩子,“事實上,我們不打算接受任何一族的交易清單。”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聞人歌身子也前傾了些,唇角依然是那種微笑,一個字一個字的重復,“我們不打算接受任何一族的交易清單。”
寥寥數人的會議室中,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聞人歌坦然面對或憤怒或驚訝或欽佩的目光,宛若巨浪中的礁石,沒有半分動搖。
柏長風站在她身后,腰桿依舊筆挺,氣質依舊鋒銳,可凝望聞人歌背影的眸子卻有略微的失神。
這個女人,真的在兌現她那些堪稱狂妄的許諾了。
她伸手,按了按自己脹痛的太陽穴,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自己當年,就是被她用這些巧言令色的花言巧語“騙”上了賊船。
因為她口中所描述的新世界,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也太美好了。
她再次抬頭,落在了那些氣憤到顫抖的使臣身上,唇角驟然帶起了一絲諷刺。
人類,作為一個無神的種族,一個數量最多壽命最短平均實力也最為孱弱的種族,至今沒有被其余種族吞并且各族在明面上秋毫無犯,一些骯臟的奴隸黑市貿易也只敢藏在暗處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塵世六族簽訂的盟約至今有效。
因為當初締結盟約的核心人物之一血族秦唯西,仍在人世。
而當初的盟約,為了照顧未有神明因此實力與其他種族相比有些失衡的血族和人類,在補充條約中有一條倘若這兩族有了政權變遷,各族應督促新政權繼續執行盟約,并一切可能的幫助,幫助新政權恢復國力。
考慮到血族有那位公爵大人的存在,這條補充條約實際就是為人類兜底。
不得不說,當初簽訂盟約的諸位先賢的覺悟遠高于現在的諸族,在他們的預想中,這些幫助是不求回報的。可這群激情澎湃的理想主義者預料到了人類政權的變遷,卻沒有意料到他們的后輩并沒有他們那么無私。
漸漸的,每當有人類政權再次更迭,會有一個種族站出來,作為主要的輸血方,給人類重建一切幫助。
但代價,是新人類政權將以那個種族的信仰為主信仰,數以百億計的人類,為那一位神明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
這個鉆空子的方法實在是巧妙以至于公爵大人都沒怎么挑出毛病來,可當年諸族先賢簽訂盟約時的偉大志向和無私承諾,已經悄無聲息地變了味。
“他們的理由沒有問題,”柏長風猶記得自己反駁對這一行為進行批判的聞人歌,“他們沒有做出什么違反盟約的事,只是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永遠無私地幫助,取得一些人類可以的回報也是應該的。”
“是啊,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永遠無私地幫助,”彼時的聞人歌微笑望著她,“但當時的盟約就是建立在這種無私上的。”
“當諸族不再無私的時候,人類的骨頭也該硬一點。我們是塵世六族之一,是與諸族平起平坐的兄弟伙伴戰友,而絕非只能依靠幫助成長的幼童。”
“可至少他們沒有亂來,”柏長風用力抿緊了唇,“每個人類政權都可以依照需要自行選擇握住哪個種族的援助之手,那幾個種族甚至會為了人類豐厚的信仰開出價值不菲的交易清單,不存在勉強和威脅。”
“流浪的小狗也可以矜持地挑選哪個人類手上的火腿腸最香,不是嗎”
柏長風不說話了。
年輕的聞人歌低笑一聲,沖她狡黠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