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橫沖直撞的怨氣平息了下去。
我給你留了你愛吃的菜。陳子輕拿開倒扣在飯碗上的空碗,把那碗飯遞過去,你快吃。魏之恕默了默,嗤道不就是剩飯剩菜。
“不是啦。”陳子輕說,“這是先盛起來的,沒有我跟大師姐的口水。”口水魏之恕厲色崔昭,你是不是瘋了陳子輕兩眼迷茫,我怎么就瘋了
魏之恕探究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小師弟什么都不懂,白紙一張,他閉了閉眼“這話我今后不會再說,我只在此時說一次,你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在人面大膽放肆。
陳子輕心下了然,古人大多保守矜持。
多謝二師兄的警醒。陳子輕認真地說道,我一定謹言慎行。魏之恕乏了筷子。陳子輕用眼神說你自己拿嘍。
魏之恕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現在連給二師兄拿個筷子都不行了,從前在吃飯上面,二師兄是怎么對你的
陳子輕反射性地好奇,他怎么對我的
你兒時總是要你二師兄喂你吃飯,一勺飯,他吃一半,剩下一半送到你嘴里,你才肯吃下去。
陳子輕的表情一言難盡,這種信息就不用解鎖了,讓它封著好了。
“是我不對。”陳子輕把筷子遞到魏之恕手上,供奉神像似的,二師兄,給你筷子。魏之恕用筷子在飯菜里挑挑撥撥,吃兩口,含糊不清道“鄉里來了個戲班子。”
陳子輕刷鍋的動作一停,戲班子終于來了他把草茬往刷鍋水里一丟,跑到魏之恕面前說“二師兄,我們下午去看戲吧
魏之恕涼颼颼道
看戲不要包銀
陳子輕的興奮勁瞬間癟了,不是電視里那種當街表演,人群隨便圍觀的戲嗎戲班子唱的什么戲啊
魏之恕把碗端開,免得濺到他唾沫星“影子講故事,皮影戲。”陳子輕眼睛一睜。
魏之恕看他這樣就知道來勁了“我的藥錢有了嗎,是不是要我給你下最后通知”這個月還沒過去呢。陳子輕匆匆刷好鍋,殷勤地去給師傅送飯。
魏之恕在伙房吃著飯菜留意動靜,師傅會同意嗎
以往不會,這回吧
他在筷子上卷了圈醬色粉條,尚未送入口中,一聲呼叫就隨春風飄進他耳中。
大師姐,二師兄,師傅下午要帶我們去看戲
魏之恕端著碗筷去伙房門口,依著門框吃粉條,入眼是小師弟拉著師傅袖子歡笑的畫面。察覺管瓊的視線,他輕飄飄地迎上去,微笑著用眼神詢問。
二師弟,你快點吃。”管瓊頷首道,“吃完和我一起切蘿卜。
魏之恕唇邊的笑意消失無蹤,整個義莊他活最多,也怪他自己,以前總把小師弟的活搬過來,搬著搬著就成他的了。
陳子輕惦記著皮影戲,出發前不忘去找秀才,想拉上他散散心。秀才不發熱了,卻還是病怏怏的,他的軀殼已經從里面開始生出霉點。為了不讓好友失望,秀才答應同行。
戲班子的到來讓本就熱鬧的街市越發喧嘩,陳子輕一行五人直奔目的地,他們到那兒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大棚子,很多人堵在棚子入口處。
管事打扮的中年人高舉木牌,上面寫著“空”字。棚子里擺著上百個座位,都賣完了,只能明兒再來就是。那些人不肯走,一個勁地問今兒的其他戲呢,管事的晃晃木牌,意思明了,全部沒有空位。
陳子輕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有點懵,他作為現代人,沒看過皮影戲情緒高亢點正常,可這里的人怎么也這么熱情。
才那么點座位,耍人玩。魏之恕道。
陳子輕也覺得,戲班子真的是來賺錢的嗎,該不會另有目的吧他東張西望,到處都是人頭。
“是孫班主”
人群里不知誰喊了一聲,四面八方都掀起了喊聲“孫班主孫班主”
陳子輕猶如來到追星現場,他在推操間后退好幾步,被一只寬袖打到臉,頭頂是邢剪不給面子的笑語。
你怎么跟個蘿卜頭一樣,師傅一轉眼,你就要被淹了。
陳子輕話沒說上就讓邢剪打橫扛在肩上,他的視野得以高闊起來,很快就隨著行人的動向發現了那個孫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