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解開麻袋口上的尼龍繩子,他從麻袋里面拿出紙和剪刀之類的用品,坐在墳前扎起了假肢。
山里的風太冷,陳子輕的身子直打抖,手也抖,指關節靈活不起來,扎紙的速度就慢了。
陳子輕一天才扎好。
幾幅紙扎的假肢被放在一起,他逐一拿起來檢查“粗糙了點,用也能用,就這樣啦。”
陳子輕點火,把假肢都燒給梁津川,火光在他眼里跳躍,他一雙眼亮得嚇人。
系統在他腦中說“奇奇,往好處點,你快要離開了。”
陳子輕抱住膝蓋“是呢。”
系統“我給你放歌吧。”
“不想聽。”陳子輕看著搖曳的火苗,眼睛干澀發酸。
系統“寂寞煙火dj版也不聽”
“沒有用。”陳子輕說,“現在我聽什么正能量的歌都沒有用的。”
系統“哎。”
陳子輕頭一次聽444嘆氣,他沒有心思震驚或是調侃。
山腳下,梁云被王建華叫住,和她聊了幾句。
王建華前段時間把頭發染黑了,顯年輕了不少,現在頭發還是黑的,沒怎么掉色,人更老了。他手插兜,皮鞋在石頭上蹭著“你嫂子有什么打算”
梁云說“我沒問。”
王建華看她一眼“那你找個時間問問。”
梁云的視線落在遠處,視野里是大片大片荒涼的田地,這個季節還沒怎么犁田翻地,今天是正月十二,三天后今年的春節就過完了。
王建華沉吟“我的想法是,讓他離開村子,去哪都行,只要別待在這傷心的地方,不然久了會生病。”
梁云靜默片刻“王叔,我嫂子是不會走的。”
王
建華啞然,他搓搓臉“你先問問看,有情況就給我打電話,你有我號碼的,就原來那個,我一直在用,沒變過。”
梁云點了下頭,她和王建華前后朝著村子方向走,路兩邊是土混著積雪。
其實梁云心里頭有個秘密,這秘密涉及到她哥跟她嫂子。
不記得是哪一天了,只記得是幾年前的農忙,她請假回來幫嫂子割稻,她哥背對他們站在塘邊,她有種感覺,她哥想跳下去結束生命。
可能是不愿意拖累嫂子吧。
當時她那么想著,很恐慌地攥著鐮刀,頭頂是曬死人的太陽,耳邊是嫂子手中鐮刀收割綠黃稻桿的清脆聲響,她覺得暈。
不過,她哥沒有那么做,他沒跳下去,他轉身去籃子里拿了個菜瓜,去塘邊洗了,掰開給嫂子吃。
后來還有一次,也就是去年,她哥難得能從床上起來,嫂子就把他扶到輪椅上面,推到院里讓他看著自己忙活。
嫂子拿著菜刀給雞抹脖子,她哥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盯著嫂子。
某一瞬間,她懷疑她哥想用那把刀抹斷嫂子的脖頸,再抹自己的。
最終,她哥一個人走了。
梁云心口發堵,她艱難地深吸一口氣,現在她就只有嫂子了。
春節過后,回家過年的那批人返程上班,讀書上學的進入新學期,村里人也漸漸忙了起來,地里田里有干不完的活,從早到晚滿身疲憊。
陳子輕是個大閑人,他不種地不開田了,有的吃就吃,沒得吃就把自己餓死。
當然,餓死是不可能的,村里這家那家隔三岔五的喊他過去吃飯,有的直接把飯菜給他端上門,他的生活節奏往吃百家飯上面走了。
天氣剛回暖,梁云就請假回村,她進門前滿面憂傷,進門的那一刻就揚起在外地總耷拉著的嘴角,臉上露出笑臉嫂子。”
陳子輕在搖椅上躺著,睜眼瞅瞅她,又把眼睛閉上了,似乎很嫌棄她老來回跑。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不喜歡人情世故的小姑娘,多年后會這么念家。
陳子輕不愛嘮叨,但梁云愛,她會問他吃喝拉撒,什么都要過問,煩得很。
“嫂子,你看我給你買的這件褂子。”梁云拿著褂子舉在他眼前,“怎么樣,顏色款式都還不錯吧,你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