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屋里讓小太監伺候著抽一袋煙的功夫,自然就有人替他辦事情辦妥當。
兩個小太監捶腿,一個小太監點煙,還有搶著端茶遞水都快打起來的,何保忠被這烏泱泱一屋子人吵得夠嗆,吞云吐霧地擺手道“怎么一個個都閑的沒差事都出去都出去,我這抽個煙都不帶消停的。”
趕走了一半人,等散出去套話的人回來,聽完他也不久留,連忙就起身往淳本殿正殿書房趕,他是出去辦事了,可太子爺身邊不會沒人伺候。
他氣喘吁吁小跑回來,果然就見到太子爺身邊伺候的是茶房管事太監雅頭,他心里咬牙,面上卻堆滿了笑“爺,奴才回來了。”
這雅頭生得唇紅齒白,身形玉立,還會泡一手功夫茶,在太子爺跟前也很得臉,是何保忠的頭號心腹之患。
“雅頭,你先下去。”太子頭也不抬,翻過手上一頁書,“程格格的那幾罐子茶你記得單獨收起來,近日雨水多,別霉壞了。”
“嗻。”雅頭捧著托盤,倒退著走出門外,才直起身。
何保忠正好就進來,兩人擦肩而過,襯得何保忠跟那白皮湯圓似的。
胤礽忍住笑“何保忠,你是不是又胖了。”
何保忠笑著貓過來,陪著打趣道“奴才這身肉就跟奴才親,甩也甩不掉。”
“你這早晚兩頓,再加三趟點心,頓頓不落,這肉能跑才怪了。”胤礽笑著搖頭,“我叫你去辦的差事辦的怎么樣了”
何保忠已經聞見了屋子里那甜絲絲的蜜桃烏龍茶的味兒,心里早就有了譜,于是就照實將事情說了“回太子爺的話,奴才都打聽清楚了,程格格今兒是去賞花的,正巧趕上大雨才往曲水亭那邊避雨,撿著那只貓的確是意外。”
“至于貓怎么傷的奴才聽南花園割草的小太監說,那貓在南花園躲了幾天了,他們又是下籠子又是下夾子都沒抓到,正巧庫房里鬧鼠患,咬壞不少緞子,管事太監請了李側福晉示下,李側福晉問過了凌嬤嬤,就叫貓狗房牽了只會捕鼠的大狗來,誰知老鼠還沒抓到,倒把貓揪出來咬傷了。那貓跟狗打了一架竄沒影了,李側福晉不愿多管閑事就叫人跟楊格格說,楊格格說那貓不干凈打死了了當,后來就被程格格撿著了”
“還有,奴才還打聽到了些別的”何保忠頓了頓,瞄了眼太子的臉色,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說,便咽了口唾沫,聲音越說越低,“楊格格經常招內務府一個姓康的太監來梳頭,那康太監雖是內務府的跑腿小太監,卻時常出入延禧宮,算是惠妃娘娘身邊有幾分臉面的人”
胤礽“啪”地一聲合上書。
何保忠立刻閉了嘴,頭埋得低低的。
很久很久,他才聽到太子爺冷冰冰的聲音響起“這都過了多少年了,宮里的人還是這樣,他們把人當貓狗擺弄不算,貓狗的命就更加不能算命了,不過是取樂邀寵的玩意兒,一旦沒了好處”
他沒說下去。
何保忠有時候覺著太子爺這人特別別扭,他明明就生在皇城里長在皇城里,宮里這樣的事兒又不稀奇,他卻又憑空多這么些慈悲心腸來,為了貓大動干戈,這要是落到萬歲爺耳朵里,只怕又要說他仁懦。
萬歲爺為什么那么喜歡大阿哥,因為大阿哥就是那種縱馬塞外、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傳統滿人啊大阿哥雖然言行粗了些,但在萬歲爺眼里,那就是大氣。
是滿洲巴圖魯的氣度。
因此哪怕摔的是太子的貓,也不過小懲大誡就是了。
相比較之下,太子對騎馬射箭的興趣平平,若不是萬歲爺堅持要每個皇阿哥都練騎射,他一定寧愿和三阿哥、四阿哥一塊玩兒背經史、練書法。
曾為了一只貓哭到快昏過去的太子爺,就更被人詬病小心眼了。
遑論太子還為此記恨了大阿哥那么多年,直到現在都不愿意和解,所有人都覺著這是太子爺不寬容的緣故,甚至還有御史認為,太子如此性情,日后登基為帝,言官若是直言納諫,只怕太子爺也不能心虛納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