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頭也沒抬,桌上擺了兩盒燕窩,都是她挑出來的上品“這些都給王格格送去。對了,膳房那邊還有沒有上好的烏雞讓他們拿我的銀子去慶豐司瞧瞧,選二十只上好的,先別殺,拿籠子裝了活養著,每三日給王格格殺一只煲湯,才新鮮滋補呢。”
烏雞這東西對孩子好。
“我的主子您這么為王格格打算做什么”金嬤嬤氣得跺腳,屋里沒別人,她壓低嗓子說,“她前幾日拿了銀子去找了凌嬤嬤,借著請平安脈的功夫,把您賞的東西都叫太醫背地里查驗了幾遍,而且,每頓飯前都叫不同的小太監先吃一碗,她這么疑咱們,您還全心全意貼著做什么呢”
王格格有這疑心說明不笨,但李氏送的確實都是好東西,沒動過一點手腳,所以太醫也好,小太監也好,都沒吃出什么毛病來。
別說王格格肚子還沒顯懷自個先圓潤了不少,就連她身邊的幾個小太監都吃得紅光滿面,胖了一大圈了。
李氏端過茶碗,笑道“這樣才好呢,記著,把這事兒悄悄地宣揚出去。”
往后她就是有了什么事兒,也跟她無關了。
金嬤嬤唉了一聲,又忽然想起“那程格格那頭”
“姆媽,我這還抄著經呢。”李氏的語氣平靜無波,“她甭管得寵不得寵,與我有什么相干我是能攔著太子爺不許寵她,還是能像對付楊格格似的對付她太子爺還留著抄經的差事給我,就是要我繼續安分守己呢。”
經過康海柱那件事,李氏這段時間謹小慎微,她看得分明,王格格雖有孕,太子爺去她那兒看望的次數卻不多,而程格格哪怕無寵的那段時日,何保忠可沒有一天不盯著后罩房的,太子爺在防著誰更重要的是,對她而言,如今程格格得不得寵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王格格這一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降生。
這樣好的機會錯失以后,她就徹徹底底輸了,再難翻身
“這孩子與我有緣,我當初診出喜脈的日子也是初二,”李氏眼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喃喃自語,“真好,真好”
金嬤嬤低下頭不說話了,雖說是自己打小伺候長大的孩子,但李氏如今的樣子還是讓她有點背脊發涼。
忽然,門外簾子響了一聲,春澗進來福了福“主子,柳兒已平安出宮去了,對著毓慶宮和儲秀宮的方向各磕了三個頭,說謝主子和僖嬪娘娘的大恩。”
楊格格沒了,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統統都回了內務府,李氏著人暗地里四處打點,僖嬪那兒也求了,雖然后頭僖嬪特意遣人來說日后不必再送東西來了,這算是斷了情了,但總算將柳兒平平安安送出宮去了。
李氏聽了回過神來,這才露出點實心實意地笑“那就好,她也到歲數了,出去了好,銀票給她了嗎可別渾忘了。”
“都給了,柳兒本不敢收,奴婢硬塞給她了。”
李氏連連點頭“有銀錢傍身,柳兒日后也不必看兄弟嫂子的臉色了。”
她也是才知道,柳兒爹娘沒了,回去就得投奔兄嫂,這樣總不好白吃白拿受人白眼,宮女能攢的體己也是有數的,李氏想著送佛送到西,可別叫她光身出去。
她剛入毓慶宮時也是個傻子,竟信了林格格那柔弱溫順的模樣,結果,她還沒將身邊的人攏到手里,林格格就開始對付她了。林格格以前還是宮女的時候也是個四處鉆營的能手,認了凌嬤嬤當干娘,那會兒凌嬤嬤可是明里暗里都偏著她、幫著她。
她身邊連金嬤嬤這樣忠心為主的都沒有,受盡了林格格的暗算,是柳兒看不過眼,悄悄幫了她幾回,否則她就要跟她那可憐的孩子一起到下頭跟閻羅王告狀了。
后來,柳兒幫了她的事兒叫林格格知曉了,差點打成一灘爛泥,她想盡辦法總算把人救了下來,后來柳兒被打發去刷洗恭桶,自能做下粗活,又得罪了林格格被她叫人肆意糟踐,她又暗中接濟保護柳兒。
雖說那會兒她也存著有朝一日要利用柳兒的私心,但柳兒到底救了她的命,她這時候盡力保她,自然是心底里把柳兒當姐妹來看的。
李氏舉目望去,窗外是被紅墻金瓦層層圍繞的一方碧空,今兒一絲云彩都沒有,天色湛藍就像新燒出來的琉璃似的,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