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字寫不好,您就一遍一遍地教我,我拉不開弓,您也一次次陪我練現在以后您再教我我會好好學的”胤礽稀里糊涂顛來倒去地說著,康熙沒聽明白,他卻又脫力地躺倒在床上,康熙便起身給他掖好被子,俯身的時候,只聽胤礽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您別放棄我。”
康熙怔了怔,干脆就坐在床沿邊上一直陪伴他重新安睡,久久忘了動彈。
隔天起來,康熙便喚來梁九功“去查查,是不是有人對太子不敬”
梁九功也神色凝重,躬身稱是。
昨夜,太子迷糊中說的那些話,還是讓康熙難以忘懷,他不知是太子病中糊涂遭了夢魘,還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弄鬼這事可大可小,他必須弄個清楚明白。
康熙一腔慈父之心全被胤礽那幾句阿瑪喚醒了,幾個阿哥奏請要來探病,都被康熙布置的加倍課業給打發了,通通拘在行宮里寫作業去,不許他們出去胡鬧。
至于臣子就更不必說了,在事情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他不能把太子的實際病情暴露在人前,儲君這個位置,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鬧得沸沸揚揚,甚至動搖國本,別說是突患急病了。
一大早,康熙雞鳴時分便起身,隨后先去院中打了半個時辰的布庫,簡單梳洗換衣,早膳還沒用,便召集太醫先查看胤礽的脈案,與太醫們共同商定藥方,他怕太醫們為了自個的腦袋不敢用猛藥,就拿些挑不出錯的藥方應付著,反倒耽擱了病程,于是自己細細推敲了幾遍,才叫李德全親自去盯著御藥房抓藥。
康熙盯著胤礽吃下藥,又摸了摸他額頭,見不燒了才點頭“朕平日里讓你們騎馬射箭、勤學武藝,就是為了強健身子,可見你平日里沒有懈怠,這身骨還算結實,你瞧,如今可退燒了吧”
胤礽臉色還不大好,聽康熙這么說,勉強笑了一下“多虧有皇阿瑪教導。”
他醒了以后,只喝了幾口米湯,因鼻塞咳嗽,這舌頭都嘗不出味兒了,更不愿吃了。
胤礽懨懨地推開碗筷,心想,若是阿婉在,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做些好吃的,讓人舒服的菜式,讓他能吃下去。
阿婉她腦袋里的諸多歪理,聽多了連他也入心了。
太醫們認為生了病首先要清腸胃、排出宿毒,而且食物大多寒涼溫熱相克,吃了上火也不好,吃了太寒也不好,干脆不要吃最好。但阿婉的說法是,病了更要補充營養,否則生起病來怎么抗得過去,只管把你的五臟六腑當做兩軍對壘的戰場,正是抵御外悔的關鍵時刻,若打仗連糧草都沒有,怎能凱旋呢
如今他竟也深以為然。
但這些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因為皇阿瑪不會聽,他也是餓字決的信奉者。胤礽倚靠在床上,康熙就坐在前頭寬大的桌案后頭處理政事,屋子里十分安靜。
胤礽不由望著康熙的背影出神。
這樣如高山一般的人,漸漸與他夢見的那個年邁的帝王重合。
其實他的病灶在心里,身子骨沒什么事,因此發了一夜燒,第一日起來便退了,只是喉嚨還發澀發癢,時不時便有咳意。
他已經從最初的驚惶中緩過來了。
之前第三回做夢,那夢里的場景已成了他一塊心病,只是那回他總算轉圜了一半過來,心想著時日還長,又不知中途發生了什么才叫他走上了絕路,想來上天還會有示警的,他該沉下心來,好好做這個太子,好好孝順皇阿瑪,別行差踏錯。
當時,他以為他的罪過是不孝,他日日反思自己是不是對皇阿瑪不夠關心,想法子當了好兒子,但這回這場夢卻將他所有幻想全都打碎了。
弒君謀逆,哈,這么大的帽子,這世上大約尋不到比著更重的罪名了胤礽倚在床頭,不禁嘲諷地想,這不是恰恰證明了他無罪么
要將他這個太子拉下馬,又尋不到別的過錯,便只能挑起皇阿瑪對他的猜忌之心,再設一個讓皇阿瑪也不得不費了他的大罪,否則將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廢了,怎么向這天下人交代
但胤礽最奇怪的是,為何夢中的他毫無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