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駟院十八個馬廄里每年登記在冊的有一萬四千匹馬左右,但御史的折子里說,有管領下披甲人與草父檢舉,實際上這十八處馬廄加起來都還不足一萬匹,足足吃下了四千多匹的“空餉”名額。
程世福坐在衙門里屬于各主事的小小屋子里,已經滿背冷汗了。
前日,上峰遞給他一份近十年御馬糧草供應的賬簿,讓他帶著手下小吏加班加點核算,他忙得一夜沒回家,誰知剛算出來遞交上峰,隔日就聽說宮里出了這么一樁大事
程世福雖老實,但也知道這回是有人故意要將他扯進來。
他冷汗流個不停,臉也漸漸發白。
算計他這樣的一個小官,自然不是為了他這個人,是為了他背后的人
他背后是什么人啊是他小小年紀就進宮討生活還要拉扯全家的大閨女啊
自打程婉蘊進宮以后就不知道腦補了多少的令程世福前所未有清醒、警惕了起來。
他在衙門里坐立不安地轉了好幾圈,又不敢讓人瞧出來,只得裝作吃壞了肚子的樣子,在袖子里藏了一只筆,讓身邊跟著的仆人老丁扶著他去如廁,卻在臭氣熏天的廁所里用廁紙寫了一封信,讓老家丁趕緊跑著送回家去。
在老丁送信回來之前,他就蹲在茅廁里不出去了程世福往鼻子里塞了兩團廁紙,被熏得頭昏眼花,仍視死如歸地蹲在坑上一動不動,將這拉肚子的癥候演繹地十分逼真。
吳氏收了信,立刻把讀書的長子懷章叫來,用從未有過的肅然口吻交代道“額娘即刻要出門去,你緊閉門戶,弟弟妹妹也別讓他們出門去,聽見沒有”
不等兒子多問,她讓老丁也留在家中幫襯兒子,當機立斷套了車,直奔額楚夫人在京里開的酒樓而去。
當額楚緊急過來叩見時,太子爺正在程婉蘊這兒歇晌,阿婉睡覺喜歡將簾子全拉上,屋子里黑沉沉如夜,胤礽迷糊醒來發覺懷中空空,阿婉睡覺不老實又滾得離他有一臂遠,他迷迷糊糊,便下意識地伸手將人撈了回來。程婉蘊也正睡眼惺忪,突然被人扒拉到懷里,但聞到太子身上熟悉的味道,便也習慣性將臉埋到他胸前,往他懷里再鉆了鉆,胤礽被她這個動作取悅,閉著眼用下巴蹭了蹭她烏黑的發頂,兩人相擁著繼續沉沉睡去。
然后就聽見何保忠在外頭急得像小狗似的團團轉,還小聲叫喚。
何保忠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人,這時候逼得他擾人清夢,想來是有急得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胤礽立刻睜開眼,輕輕拍了拍也被吵醒正揉眼睛的阿婉,安撫道“你再睡會,我這兒有點事,一會兒回來陪你吃飯。”
程婉蘊懷了二胎,正是嗜睡的時候,便敷衍地親了親太子又抱著被子繼續睡了。
她現在睡覺基本要睡夠十個小時以上。
胤礽憐愛地坐在床邊捋了捋她的頭發,這才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何保忠見太子爺不緊不慢的模樣,不由拍著大腿道“太子爺,額楚大人在淳本殿里侯著,已經急得快上吊了,您快去瞧瞧吧,他連著打發了回小太監來問了。”
胤礽嗯了一聲,比起也跟著著急的何保忠,他只是略微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