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龍行虎步走在前,院子里頓時跪了一地的人,他只沉著臉掃了一眼,就先抬步進了屋。
胤極緊跟在后,他一眼就看見了也深深蹲福在廊下的程婉蘊,經過她身側時,便一手將她托了起來,低聲說了句“你先回屋歇息。”
程婉蘊略一點頭,胤初緊緊握了握她的手,便也急忙邁過門檻。等他進去,就見康熙已經坐在弘暄床邊,親自為他把脈了。
康熙自個對醫學也專研極深,不僅精通養生之道,得空時還給許多朝中大臣開放治過病,就連胤極小時候得了痢疾,拉肚子拉得厲害,御醫多次開方治療也不見效,還是康熙給他用了食療的法子才醫治好的。
看過弘暄的舌苔,又對照過太醫所開的方子,康熙略松了一口氣“這方子開得及時,先不必改了,喝上三劑,再添用生姜搓熱腳心、掌心,手腳若是不浮腫了,再換上新方。
這就是沒事的意思了,胤初也大大舒出一口氣。
康熙摸了摸弘暄的頭站了起來,又再囑咐道“終究是寒氣入了體,傷了肺經,這幾日都不可疏忽大意,要好好將養一倆個月才是,切記飲食也不可熱補過甚,該吃些中正平和的藥膳。
“是,兒媳會安排膳房專門給弘暄開灶,再請齊太醫每日過來請脈、開藥膳方子,一定將弘暄的身子調理妥當。太子妃連忙福身回話。
胤極站在床榻邊上,他一直沒說話,只是俯下身子替弘暄掖緊了被角。康熙瞥了眼面色看著平靜,嘴角卻緊緊抿成一條線的太子,就知道他正憋著滿腔怒火。
他也憋著火呢,雙眉緊鎖敢在暢春園謀害他的皇孫,豈不知下一刻就能謀害太子與他這與謀逆何異康熙轉了身,冷冷道“讓孩子歇息吧,你們都跟朕出來。”
太子妃聽著康熙的語氣十分不祥,心猛然一跳,下意識轉頭去看太子爺,太子爺卻也不看她,自顧自跟在康熙身后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太子妃更是皺眉她過來時只聽程側福晉傳信說弘暄意外落水,其他竟然一點不知,進門前越女急忙跟她透漏了兩句,但她一直在院子里不曾出去,也不知道事情全貌,只知道弘暄是侍衛們背進來的,身邊跟的慶順和順都叫侍衛拿了,如今也不知關到哪里去審問了。
等出了弘暄的屋子,一直過二門轉長廊進了前院,見到被綁了手腳像個死狗似的扔在院里的和順,和順已經被刑
訊得不成人樣,好似個血葫蘆,他被侍衛一腳摔倒在地,已經一動不動,身子下頭還有血沁出來,流了一大灘子。
另一邊則是趴在木條凳上被打得屁股都爛了的慶順,他好歹還有口氣,身上也沒其他傷。
康熙和太子爺目不斜視地經過一地血腥,太子妃匆匆看了兩眼,只覺有股寒氣從背上爬了起來,但她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人,眉頭都沒動,緊繃著臉也進了屋。
在康熙和太子爺回程路上,就已經聽過園子里送來加急的密報,他們人雖未至,卻已經捏著供詞看過三兩遍,在路上就已經生過一回氣、發了一回火了。
因此進了屋子,康熙往上首一坐,胤仍站到他身邊,唯有太子妃挑起簾子進來,卻不知道自己該坐還是該站,因為康熙的眼神已經投射在她身上,不是以往那親切溫和好似在看女兒的眼神了,而是一種陌生的、含著帝王威嚴的目光,就像一把銳利的刀子,狠狠割在了太子妃身上。
就連太子爺也是面無表情,太子妃的心忽然就冷透了。
若是此時此刻,被皇阿瑪這樣冷眼瞧著的是程氏,太子爺還能是這幅神色么
太子妃雖然從未奢望過什么寵愛,她也覺著這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石家的女兒又不是金絲雀,何以要靠夫婿的寵愛安身立命就像她額娘生前在家從來不顧忌她阿瑪寵幸哪個小妾,她只要牢牢握住手里的管家權,再將自個的兒子教養成才就好。
因此皇上和太子爺變得這樣冷漠無情,太子妃還是會覺得有些屈辱。她忽然意識到,太子爺和她,與阿瑪和她額娘是不同的。
她額娘姓愛新覺羅,是閑散皇室宗親之女,雖說外祖家里已經落沒,但沾著這個姓氏,阿瑪就得尊敬額娘,哪怕幸個丫鬟、納個嬌妾,也得額娘點頭同意才行。
可如今她進了宮,姓愛新覺羅的人不是她,而且太子,所以他們就得壓服了她,其實從來沒有將她放在夫妻的位置上去對待。
胤初將太子妃眼底的倔強看得一清二楚,他如今怒意之下都有些無奈了時至今日,她還是覺得自己無錯,她還覺得自個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