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雖然癡長萬歲一年半載,卻事事全賴萬歲看顧,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話到最后意猶未盡,康熙望著福全喘著粗氣,又慢慢合上眼昏睡的模樣,已經哽咽了。
他這個二哥,哪里有他說得那么笨呢,他那句“愿為賢王”,是在他要被太皇太后包到慈寧宮撫養之后說的;他小時讀書寫字騎馬射箭沒一次好好贏過他,可征葛爾丹,他馳騁沙場卻幾乎百戰百捷;他故意養廢保泰,想來是為了向他表明忠心的態度;而今日他在病床上說這些,康熙又怎么會瞧不出來他的意思
他站到老大這一邊,他求他將親王爵留給保泰,康熙知道一切、看穿了福全的小心思,但他卻真被福全說得傷心了,那些早就消散在回憶里的場景好似又在他心里抽出新枝,一點一點活了過來,而這樣的傷心,讓他都不愿去計較福全為老大張目的事了。
他的二哥怎么會不聰慧,他連他這個皇帝心里會怎么想,都算準了。
康熙走出裕親王府時,不防被外頭明媚的艷陽天刺了眼,不由微微瞇起眼。
“皇阿瑪,兒子愿護送您回暢春園”直郡王連忙跟在了康熙身后,康熙卻沒看他,嘴角線條抿得愈發平直,站在屋檐下面目冷峻得好似冬日山頂的冰雪。
直郡王不由收住了腳,心中猛地忐忑了起來,不敢再多說話。
“老大啊”車停在了門前,康熙頭也不回地踩著太監的背上了車,很平淡地拋下一句話,“這次明珠沒有教你不該來嗎”
隨即車簾便被重重地甩上,梁九功給直郡王拱手行完禮后也跳上車轅,金頂黃蓋的朱輪車便飛快地駛出了胡同,剩下直郡王被這么一句輕飄飄的話嚇得面色慘白呆立原地。
好半天,被貼身太監輕聲喚了好幾遍,他才像找回魂七魄一般,哆嗦著攀住身邊貼身太監的手,如同攥住一塊兒浮木,語無倫次道:“套車套車去明相府不,不不不,不能去不能去回宮我要見額娘”
康熙坐在微微搖晃的馬車上閉目養神,對于兒子之間的爭斗他自然不是毫無所覺,他立保成為太子,是安天下臣民之心,也有對保成的拳拳愛子之心。但保成身為太子,卻太過依靠索額圖,讓朝堂上的形勢越發助長了索額圖的氣焰,外戚之禍不得不防,因此他扶持老大、利用明珠,壓制朝堂中以索額圖為首的“皇太子黨”,結果卻又親手養大了老大的野心。
真是輕一點重一點都不成。
保成性子仁慈溫潤、行事有度又文武雙全,在康熙心中,他十幾個兒子全加起來也比不上他的保成,他可從沒有易儲的心思可恨老大竟然還擺了“大千歲”的譜
大千歲康熙面色越發冷峻,宮人們叫保成千歲爺,老大就要高他一頭,生出個“大千歲”的名號來生怕旁人不知道他的心思
如今索額圖已辭官,康熙也用不著再立個大千歲去下保成的面子了更何況康熙黑著臉又想起有一年中秋的一件事。
那會兒還在宮里,保成照例過來請安,正好他手上沒什么大事要處置,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閑,康熙就拉著兒子一起下棋,司茶的小宮女端著托盤奉茶上來,她行至炕前屈膝低頭奉茶時,便帶過來一點幽香。
康熙正捏著棋子琢磨,沒有留意,他對面的保成卻忽而抬起頭來,看了眼那宮女頭上簪的花,隨口問道:“這時節怎么還有海棠”
那小宮女滿臉通紅,聲音細細柔柔地回話道:“回太子爺的話,這是御花園暖房里新栽種的海棠樹,在暖房里能一年四季開花,若在外頭也能開半年的花,聽御花園的太監們說,是廣州舶來的外邦海棠,較之不同。”
胤礽看了那宮女兩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還算有幾分意趣。”
那小宮女聞言頓時掩不住地喜悅,屈膝抖著嗓音說:“謝太子爺夸獎。”
等她下去了,康熙才笑吟吟地放下棋子:“保成喜歡那宮女也是,你身邊都好幾年沒有進人了,若是看上了,朕回頭賞給你”
他瘋了當著皇阿瑪的面調戲皇阿瑪的宮女胤礽頓時瞪圓了眼:“皇阿瑪兒子哪有這種心思。兒子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