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料得沒錯”他眼眶猛地紅了,喃喃道,“天家父子,這就是天家父子,怪不得舅舅讓我要退,要忍,連太子都連太子都”連如今地位穩固、事事小心不敢做錯一步的太子都被皇阿瑪疑心,他這個長子將來又要如何自處
活了快四十歲了,胤褆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光了,這事是他挑起的,他卻反而比誰都更膽戰心驚,不能漏出一點,活著,要好好活著。他品味著明珠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胤褆是征戰沙場,中了箭都敢折斷箭柄繼續拼殺不退的漢子,如今卻無聲地掉了淚。他這淚,也不只是為自己掉的,還是為他們這十幾個兄弟掉的。
胤禩和阿爾阿松本坐在帳子里下棋,也被帳篷外頭的動靜驚了一驚,但胤禩驚詫過后并不十分慌張,他讓人出去打探消息,回頭扎緊了簾子,皺著眉頭問阿爾松阿“這動靜聽著事情非同小可。”
阿爾松阿是阿靈阿的長子,如今一直跟在他身邊。
“八爺別慌,聽這聲響不是沖著咱們來的。”阿爾松阿也悄悄往外頭探看了一眼,他以前也是當過御前侍衛的,清楚這些人在換防,又細細瞧了幾眼,沉聲道,“皇上這是把侍衛都換了,奴才瞧見托合齊鞋都沒穿好,就急匆匆往御前去了,難不成是鄂倫岱犯了什么事”
提起鄂倫岱,胤禩也覺著頭疼,鄂倫岱是佟國綱的兒子,康熙念著佟國綱為國戰死,便很是提攜鄂倫岱,他額娘壯年守寡,便將兒子視作眼珠子,于是鄂倫岱就被養成了個混不吝的牛脾氣,就是皇上面前他也敢頂兩句嘴,沒少被康熙罵。
但他身份貴重,又有先孝懿皇后的情分在,康熙罵歸罵,到底容忍著,依舊予以重任。胤禩雖然將他籠絡在身邊,但其實也很擔心他又闖禍拖累自個,于是阿爾松阿這么一說,他也心里無奈又生氣起來“六年前,他就鬧出來事過木蘭行圍,他跟自個兒子去古北口用手銃放搶狩獵,被皇上革了領侍衛內大臣和都統的職位,去年咱們運作了四五年,才又將他推上內大臣一職上頭,如今他又鬧什么幺蛾子出來”
阿爾松阿哪里知道鄂倫岱腦子里裝得是草還是漿糊,只能訕訕笑著不說話。
“罷了,先不管他,回頭探了消息自然就知道了。”胤禩將思緒重新拉了回來,對阿爾松阿道,“隆科多一直想要更進一步,他找老四拋媚眼,老四沒理會,如今又找上了爺的門路,你覺著這人可不可信”
胤禩對這個隆科多也不大看得起,就他家里那一團子亂麻,聽著就讓人感到惡心,可偏偏這個人很有幾分才干,鬧出那么多丑事來,如今還能在皇阿瑪身邊擔任要職,顯然未來前途無量,他又是佟佳氏的人,胤禩也不得不賣賣面子。
阿爾松阿倒不大介意隆科多內宅里的事,那些事對男人而言,也就笑談而已,不影響什么,沉吟片刻道“托合齊是太子爺的人,隆科多想借四爺的門路擠上去本就不明智,太子爺不可能會愿意將這么緊要的位置讓出來,所以他來找咱們應當是真心的。佟國維的兒子,跟咱們親近不是正經的事八爺不必想太多,只是他求得那個位置,咱們不好辦,這人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不給他點好處,他也不肯為咱們所用。”
胤禩輕笑:“托合齊的位置,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他不犯錯,咱們便替他做幾個錯出來不就成了。不過,有二哥給他當靠山,這錯得是個大錯,大到二哥只能避嫌,不能出面保他”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同樣一個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