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拾被他摁到書桌后的座椅上休息,宋庭玉回身靠在桌邊,將桌上擺著的一碟子櫻桃塞進溫拾手里,這才隨手拿起桌上那本作文,翻到寫著溫拾名字那一頁,低頭看起來,良久道“寫的很好。”
沒怎么用國語寫過作文的宋五爺更沒有這樣的文采和敘述。
“我也這樣覺得。”溫拾低頭,如果坐在這里的不是他,是原主,興許就能聽到這句遲來屬于他的夸贊了。
“你書讀得很好,能考上京市大學,憑的都是真才實學的本事。
當然,自家外甥除外,宋庭玉也不知道周斯年是怎么混進去的。
溫拾喜歡讀書,天資不錯,書讀的自然好。但他覺得,原主對讀書的熱情比他更甚,畢竟他讀書是為了消磨時間不至于人生太無聊,原主卻是為了改變人生際遇,為之肝腦涂地。
就是這樣一個為讀書偏執的書瘋子,在落后的村子里卻走到了那副田地。
想起剛到溫家村那一陣,溫成頭時不時的譏誚,哪怕后來溫拾用教書賺了糧食,也總被溫成頭講讀書有什么用,將來連鋤頭都扛不動,還不是要喝西北風。
溫拾心大,這樣的話聽聽也就過去了,他知道處在不同時代的人,看到的東西,領悟的東西,都是不同的,沒有必要強求價值觀的統一。
只是,如原主一般心氣高,對讀書執拗、眼界超脫、志存高遠、早早領悟讀書是離開桃花鎮唯一途徑的存在,這樣的話,卻成為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雪崩時落下的最后一片雪花。
過于清醒的人在混沌的時代里總是痛苦的。
這些日子下來,溫拾感覺自己或許也要痛苦,因為他不再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無法裝模作樣,糊涂地走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重負讓溫拾有點喘不上氣,他有點慌,因為不清楚,他理
想中的生活,是否還能安穩無恙地實現。
腿上一沉,這力道叫溫拾回神,不知何時,宋庭玉蹲在了他面前,將手搭在他膝頭,輕輕拍了拍,做出安撫舉動的宋五爺沉聲道“你什么都不需要擔心,因為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都會幫你解決,所以,有我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在宋庭玉能力范圍內,他希望能為溫拾周全一切。
哪怕超出他力所能及范圍的,宋庭玉也愿意一搏。
不為別的,他只是不想看到溫拾再流落出,那仿佛大雨里找不到遮風擋雨無處容身的淋雨狗崽。
宋五爺好似神仙似的面孔說什么都帶著叫人信服和依賴的力量。
他過于漂亮,盯著溫拾的眼又十足專注,幽深如寒潭的瞳眸里是溫拾自己的倒影。
從沒有人對溫拾說過這種話,溫拾一直生活在一個框架之中,所有行為都有著約束,該做什么都有安排,他只能低頭服從,長久以來養成了逆來順受的性格,因為沒有人站在他背后,像宋庭玉一樣,往日總淡淡的,沉默如一座山,可卻又是一座可以倚靠的山,一座甘愿為他棲身之所的山。
那一刻,溫拾胸口仿佛涌上一股熱氣,這種突如其來感覺就像是被搶救時,腎上腺素注射進來的一瞬間,身體各項機能都被喚醒到極致,眼前看到的光圈和心頭猛烈的跳動,叫他口干舌燥,呼吸不暢。
好奇怪。
這是什么感覺
溫拾不懂,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似乎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