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伏黑惠表現出來最清晰的感覺其實是這樣的。
伏黑甚爾的確和禪院的人有過協議。
因為伏黑惠和他明顯不一樣,天與咒縛這種東西沒有遺傳下去,這是個有咒術師天賦的孩子。
交給禪院當然比留在他身邊要好很多,還能換至少十個點的「報酬」。
禪院那種爛地方對沒有咒力的東西而言就是地獄,但只要有咒術上的天賦,屬于咒術御三家的底蘊就會敞開胸懷。
每次看到惠的臉,他就會想著再等等,湊合著隨便養兩年就能結束了。
結果到現在,甚爾已經很久沒再想過這件事。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他們父子的生活被一點一點蠶食了,時間變成了不會惹人特別去關注的正序,而非倒計時。
他們像被泉鯉生放進溫水里,等意識到的時候四肢都已經舒展開,軀殼外的那層由時間銹化后沉積下來的東西正在被一點點泡開。
他和泉鯉生的關系組建不是源于感情,不是被吸引著靠近的產物,比單純的金錢關系還要奇怪的委托聽起來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有病的人提出來,有病的人答應了。
于是逐漸演變成了一種常態。
平和從容不是伏黑甚爾的常態。
而甚爾此刻卻對惠說“除了面包和牛奶,還要什么”
“沐浴露也沒有了。”惠說。
甚爾“你就不能隨便沖兩下完事嗎”
水壺里的水燒開了,不斷沸騰著冒泡,并發出尖銳的嘶鳴。
伏黑惠一邊關掉火一邊在廚房里喊“還有牙刷該換掉了,記得買三把牙刷回來”
甚爾沒應聲,惠擔心他出門就把這件事給忘了,特意跑去客廳給他列了一張需要購置的清單,塞到他兜里“要不然你先去買了吧,不然我覺得你一定會找一些「時間太晚改天再說」這種理由敷衍我的。”
甚爾覺得好笑,你爹出去做壞事還要提著你的那堆破東西算什么事
伏黑惠沒管他,把話撂下后就蹬蹬蹬跑回廚房了。
走出門,外面的味道一下子變得復雜又冷硬,那才是伏黑甚爾熟悉的感覺。
他將手揣進兜,想著查完了之后要不要干脆把人宰了,那個渡邊的是死是活都沒所謂,尸體帶回來也得付款。
田中莉莉多半是他那個性急的老板找來的,知道他在,所以下不了手,所以拐著彎找方法。
應該耐心一點,獵人最忌諱的就是煩躁,他不也在等著收網的時候嗎
不過這樣的話,找老板再提點價也是說得過去的吧。也不是不做,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
兜里的紙條不斷摩著手背,紙張邊緣的硬度劃在皮膚上。伏黑甚爾在路過便利店的時候真的邁開步子走了進去,錢還是刷的泉鯉生的信用卡。
提著那袋東西,伏黑甚爾在路邊給孔時雨打去電話。
“幫我查點東西。”
“真是冷酷無情的中間人啊,我還以為我們關系已經夠好了,居然還要收費。那這算不算是我給你送的業務,請我吃飯總是應該的吧。”
“泉鯉生怎么你也來催。快了吧,應該,他就快要破產了。”
“好久都沒聽你罵我人渣了,這不是關系挺好嘛。”
得到肯定答復后,伏黑甚爾掛掉了電話,和不著調的口吻一起消失的還有他臉上的表情。
紙條被他揉成團扔進了垃圾桶,甚爾慢悠悠朝和孔時雨約好的地方走。
溫水要么變涼,要么在不斷加熱下沸騰冒泡,現在或許就是火苗躥起的時候。
這種令人后知后覺感到不適的平和很快就會結束。伏黑甚爾想著。
水是不會一直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