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訶夫那張看起來格外年輕的臉歪了歪,又搖頭。
“我差點忘了,托爾斯泰說是個日本人,那你就是和他一起去古拉格的那個小孩吧,叫陀思妥耶夫斯基”
費奧多爾考慮了會兒,然后很果斷地邁出了離開古拉格的那一步。
在從門出去的瞬間,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一些限制被祛除了,同樣消失的還有對古拉格隱約的掌控感。
契訶夫攤開手,指著桌前的椅子“請坐”
“我是聽說葉卡捷琳堡最近有些不太平,古拉格的人出來了。不過托爾斯泰讓負責古拉格的高爾基去了常暗島,暫時被調去負責的人是誰來著”
在費奧多爾入座的時候,契訶夫歪著頭思索了半晌,最后干脆放棄了“算了,不管是誰,反正都死了。”
“被殺掉了嗎”這是費奧多爾對契訶夫說的第一句話。
契訶夫看上去是十分大大咧咧的性格,他仰靠在椅背上,順勢伸了個懶腰。
“應該是吧,就記得他頭把自己頭割下來嚇壞了一群人。哎,我年紀大了記憶也變得不好。這些年死的人太多,一個一個記住名字的話也太折磨我這個中年老男人了。”
“那就是季阿娜做的吧。”費奧多爾微笑說。
“季阿娜聽起來是個可愛的小姑娘,我本以為古拉格里只剩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
契訶夫有些感概。
“決定把他們送進去的老家伙現在正躺在病床上,喉嚨插著氧氣管吊命呢,也不知道活這么久有什么意思。好在托爾斯泰帶著小姑娘去一個一個探望他們了,他們應該很快就能改變主意,安心去死了。”
“看來你們給離開古拉格的人都安排了「工作」。”
“不,我本人完全不支持童工,那是違法行為,就和強迫人加班一樣屬于犯罪,放在平時早就被送去「第六病室」的空房間了。可誰叫那是托爾斯泰呢,我總是拿他沒辦法。”
契訶夫重新坐直了身體,前傾著,態度親熱,像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小伙子正對著新朋友熱情地聊天,這次開口的第一句卻是
“所以呢,陀思,瞞著奧列格出來,你想做什么”
費奧多爾還是微笑“您不是不支持童工嗎或許我不應該和您談這件事。”
“可你只能和我談。”契訶夫諦視著費奧多爾的表情,“現在的莫斯科,除了「聯邦內務部部長」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還有誰能和你談這件事呢”
那張娃娃臉在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年齡更小了“你要選擇絕對站在奧列格那邊的托爾斯泰,還是去了常暗島的高爾基”
“「高爾基托爾斯泰契訶夫」,我還以為你們是絕對同陣營的伙伴。”費奧多爾淡淡說。
“是啦,我們關系可好了,那倆小子以前在軍校的時候干壞事就沒少拖我下水。畢業之后也拉著我一頭扎進不歸路。可托爾斯泰和高爾基都是站在山巔的那類人,一個一直遠眺很遠的未來,一個能甩開過去捍衛堅實的現在,只有我”
契訶夫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消失了。
“只有我在戰場上向后看,你是從「第六病室」出來的,看到那些名字了嗎陀思,黑色的那些全是死在我手里的人,我記不住那么多名字,「第六病室」記住了。”
“但里面快要裝不下了。”費奧多爾說。
契訶夫沒所謂點頭“多裝你一個還是可以的你和托爾斯泰性格挺像的,我忍受他一個就夠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親愛的陀思”
正說著,契訶夫又好似繃不住了那樣開始握拳捶桌,一副與職位不相稱的無賴模樣。
“所以不要耽誤我的下班時間啦,我也想要在下班之后找個莫斯科的小酒吧,裝成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騙騙漂亮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