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暈感讓他有些想吐。
捂著腦袋,泉鯉生實在是走不動了,余光瞥到休息的長椅,他向渡邊揮揮手,有氣無力說“我坐一會兒就好”
渡邊把他扶到椅子上,看著泉鯉生彎著背,雙手抱著頭,身體還有微微的顫抖。
“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叫醫務室值班的人來”渡邊忙不迭跑了,腳步聲傳到鯉生耳邊,化為很鈍的悶聲。
冷靜下來,他對自己說。
冷靜下來,這些異常不是無跡可循的。
「書頁」。
他是有過猜測的,坂口安吾說「書頁」能改變現實,入野一未則認為這更像是一種覆蓋。
將無數種可能的發展提取出來,對現實的一種覆蓋。
覆蓋的時候,時間線對不上,所以得模糊掉那些誤差,這樣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吧
而這樣的想法才是令人感到恐懼的根源。
對不上的時間真的只有這一處嗎
這成了沒辦法確切考證的問題,如果要梳理的話,最準確的應該是「松本清張」,只有他是在這個時代,在正向的時間中可以作為標準的存在。
但是松本清張的存在被「書頁」覆蓋了。
沒錯,現在的泉鯉生才想明白問題的根源在哪里。
之前的所有取材行為,松本清張都是直接消失在眾人視線中,這令禪院研一非常頭疼。
而被覆蓋掉的這一次,「松本清張」和東京都知事談過,他對投來的橄欖枝遲疑著,沒有立刻做出決定。
如果「書」的作用不是改變人的認知,而真的是「覆蓋」的話這只能證明,和亂步斷交的「松本清張」是真實存在的。
那是無數個可能中的一個他,有著完全獨立,能夠發展下去的自己的人生,那個「松本清張」被書頁找到,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軌跡,成為現在這個世界的一塊拼圖。
當清張從薄朝彥的筆名回來之后,那個「松本清張」去了哪里
「說到底我又算怎樣的存在呢」
這些猜想都令泉鯉生毛骨悚然。
韁繩栓不住亂飄的想法,情緒被無限制放大了,身體的不適也一樣,泉鯉生像是被擠壓的爆珠,不清楚什么時候就會被碾碎,迸出的全是茫然。
他很難受,難受得像是馬上要死掉一樣。
接著,是再度出現的鈍響,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鯉生沒有抬頭的力氣了,光是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都算是煎熬。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黑色的皮鞋,停在了他張開的腳間,對于想要幫助的人來說,這樣的距離實在是太近,近得可以說上一句「不禮貌」了。
對方沒有等他艱難抬頭,而是選擇蹲了下來。
修長的腿疊在一起,胳膊撐在上面,那雙白凈的手捧起了泉鯉生汗涔涔的臉。
那雙蒼藍色的眼睛漂亮得令人呼吸一滯。
海洋館的所有藍色都要為此分流,讓步。
那雙眼睛包含的遠不止大海,是能立刻回憶起的挪威的布道石、美國懷俄明州的魔鬼塔、新西蘭懷托摩溶洞的螢火蟲洞窟、馬爾代夫的星星海
是滿天繁星下的灰塔,日出之前的,獨立于人世間的藍天。
泉鯉生驚訝自己居然能撿回那些碎片,簡直就是童話一樣,在這澄亮目光下拼湊起只與「美好」相關的過往。
「美好」是戰無不勝的東西,從古至今就是如此。
“那兩個伏黑都多少有點毛病,可這怎么難得住我呢。”他說,“我總是會來找你的,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