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興其實不是因為戚禾的討好,而是覺得戚禾這性格很有意思,年紀小小說話就滴水不漏,心思縝密。
他那句按照贏得利潤取錢,落在不同性子的人耳中就有不同的意思。
可以說是不要拿超過的錢,也可以說是不要拿少了錢。
戚禾搖頭說“我不會隨便相信別人,但師父不是別人。”
他不知道林織的位置,只能有些猶豫地尋找方向,充滿了依賴感。
客房的門被敲響,是兩個伙計來送水。
門被敲響的時候,戚禾就倒下面朝墻壁裝睡了,在伙計們走后,林織將門栓好,戚禾才從床上坐起來。
“洗個熱水澡再睡覺,要我幫你脫衣服嗎”
林織將戚禾牽到了屏風后,抱著胳膊詢問。
戚禾連連搖頭,因為羞赧蒼白的面上浮上了一點紅暈。
即使眼睛看不見了,他還是能自己穿脫衣服。
只是他不太熟悉客棧的布局,摸索了一會兒,還是小聲地喊師父。
林織將他放在了水里,這木桶是大桶,對于小孩來說還是有些深,戚禾便扶著邊緣站著。
眼睛看不見后,戚禾其他感官放大了許多倍,尤其是聽覺,因而他能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越發用力地捏緊木桶的邊緣。
戚禾并不習慣和人共浴,但他沒有拒絕的權利,而且他還需要師父幫忙。
木桶里的水溫偏高,戚禾卻覺得身后還算陌生的大人的體溫更讓他抗拒些。
林織瞧見了戚禾緊繃的模樣,沒有介懷,他也不喜歡和人共用洗澡水,哪怕是小孩,可眼前人是個例外。
他先幫戚禾清洗頭發,感受到小孩的身體逐漸放松,又用布巾幫他清洗背后,其他的讓小孩自己來。
林織叫了兩桶熱水,洗了一遍后提著小孩去第二個木桶里再泡了一遍,
熱水驅散了棺材里的霉味與陰冷,感受到身后的師父的存在,戚禾低著頭,濃黑纖長的睫毛輕顫。
“你的眼睛,醫師是怎么診斷的”
雖然林織清楚戚禾的眼睛是靈魂碎片病況的象征,只有他的心徹底被治愈才會好,但除了他沒有人清楚這點,他如果對戚禾的眼睛不聞不問,不尋求辦法,會顯得很奇怪。
“他們找不到原因。”
戚禾仍然記得爺爺的血噴濺在他眼皮上的溫熱觸感,再次醒來,他便看不見了。
這讓他的處境更糟糕,戚禾迫切地想看見,可那些醫師們卻找不到病因,甚至還說可能是爺爺的那一口血含有毒素或者是內力,使他致盲。
戚禾知道爺爺早就因為大伯一家去世已經半瘋,清醒的時候很疼愛他,對他極好,這次又受到了這么大的刺激內傷更重,戚禾不愿意把眼睛的責任歸于爺爺,也不想師父口中說出關于爺爺不好的話,便干脆不提。
“師父,我的眼睛會一直看不見嗎”
戚禾仰頭望著林織,聲音里帶著不安。
幽微的燭火照亮他稚嫩的面龐,灰蒙的眼眸里藏匿著恐慌。
小小少年的手握住了林織的手腕,似乎要從他這里得到力量,或者是答案。
又或者說,是某種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