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靠近海岸,愈發能聽清楚那空靈高昂的鯨嘯。
聲音的主人飽含著怒火,于是那叫聲也像是層層重疊的海浪,仿佛要將人給吞沒其中。溫辛很快就追上了逃難的漁民。
引誘藍鯨出現,已經達成了武裝分子的目的。那些匪徒發出驚喜的叫喊,沒人再有閑心去理會這些漁民。
漁民們驚魂未定,
懷揣著家園剛被破壞的仇怨,看到白色的小轎車開過來,第一反應是舉起了手中的魚叉。
溫辛下了車,面向數把尖端閃著寒芒的魚叉。
他雙手高舉,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卻也知道陷入仇怨中的人們,多數沒法做到理智聽人說話。溫辛快速地開了后車門,將懷里還沒有蘇醒的兩兄妹給抱了出來。看到兩個小孩,漁民們臉上洶涌激烈的殺意終于出現了一點變化。
他們中間有一位老人,被其他漁民簇擁著。
常年經歷風吹雨打,老人的膚色黝黑泛黃,臉上滿是溝壑般的褶皺,手掌遍布勞作后堆積的硬繭。
還有剛才砍死那幾個武裝分子后,沒來得及干涸的血液。
他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兩兄妹,一步步走過去,將兩孩子接在懷里。看著熟睡中的孩子,那一瞬間,老人麻木仇恨的臉上,仿佛被一種鮮活的氣息重新澆灌。
你是什么人
老人抬頭,看向溫辛。他的聲音嘲晰嘶啞,是一種長時間高聲嘶吼后,嗓子被傷到的后遺癥。溫辛沒有多言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現在老人小孩上我的車
最后一個字還沒有講完,一枚炮彈突然落在了靠岸的海水里,掀起的巨浪猶如一面白色高強,勢不可擋地沖刷了過來
青年反射性地展臂,意圖將面前的老人護在身下。
但老人不知道從哪兒爆發出來的力氣,竟是更快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應過來的時候,溫辛已經被急不可耐的老人拽到了海岸邊,迎上駭人的巨浪。
溫辛
半秒不到,世界完全變樣。
溫辛的口鼻被咸腥的海水淹沒,轟隆隆的爆炸聲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紛紛變得遙遠。
天空昏暗無光,幽深的海面下卻是一陣波光粼粼,從上往下看,能看見絲絲縷縷銀白色的光線在潮水中晃蕩不已,像是搖曳的燈盞。
老人依舊緊緊地拽著溫辛,不讓他有被海水卷走的可能,力道遠超正常人。
溫辛終于冷不丁想了起來。
明明對方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卻需要四個膘肥體壯的武裝分子,一起伸手,才能壓制住
他。
可是他反應過來的速度太慢了。
溫辛是個旱鴨子,在海水中一點都使不上力氣,那點掙扎的力度在力量強大的老人看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漁民自顧自地往前游著。
他們普普通通的人類身體,進了海里之后好像化作了一條靈活游動的魚,精準地避開上面密集的炮火
連兩個沒蘇醒的孩子,都在潛意識里扭動起了自己的雙腿。
在不遠處,有一艘半截船身沒入沙土里的巨型輪船,斷了一半的船帆高揚朝上,宛如巨龍殘破的遺骸。
神奇的是,輪船整體被一個透明的氣泡所包裹著,里面的物體也不會隨著海水自然漂浮。它停止在那里,像是一個被暫停了時間的異空間。那就是漁民們的目的地。
有漁民已經登上了輪船,他站在甲板上,如履平地,顧不上擰干衣服上的海水,朝著透明氣泡外伸出手,去迎接自己的同伴。
老人一手拖抱著兩小孩,一手拽著一個溫辛,速度要慢一點。但游著游著,他發現了不對勁。
回頭一看,青年單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卻不斷有細密的氣泡從指縫中流瀉而出。這是溺水了
老人大驚失色,趕忙加快速度。正是這個時候,一條巨大的蛇影出現在了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