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變長了一點,給她削著蘋果,好像這件事情沒什么值得驚訝。
這讓她不滿極了,感覺自己為這種事情大驚小怪顯得很丟人。她抿抿唇,垂眸看著報紙上的黑白照片,鼓起臉“他們真討厭,為什么要把死人的場景拍下來登報呢”
“那是家里的媒體,小姐。”
他把她手里的報紙抽走,換成了小蘋果。“弗洛德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別人,即使教父不在,盧西安諾依舊如同往日一樣不可撼動。”
哦
但是怎么可能呢。她啃著小蘋果,走到窗戶面前,說“自從爸爸不在,家里就變得不一樣了,我也每天都好不安,阿陣,你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去探望爸爸
爸爸是那樣高大、可靠,像是一座巍峨的,永不傾塌的大山,他不在,就好像這座房子一下子被抽走了骨頭,讓人惴惴不安。
大哥實在是不太像爸爸。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六次發火了。家里的人里面,他罵的最多的是他的兩個兒子,其次就是阿陣。繪梨有的時候會忍不住幫阿陣說話,但她這樣完全是在火上澆油,好像反而讓大哥更加生氣了。
“噢我的甜心,我真該好好物色一下,幫你換一雙更好的手套。”大哥總是愛說這種氣話。
繪梨知道他的性格,所以完全沒有當真,但坐在她身旁的男孩卻一瞬間抬起了腦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男人上樓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父親就從醫院里回來了,他的傷還沒有養好,房間里點著明亮的燈,小孩們挨個親親他,給予最真摯的祝福,他比往日更顯得慈藹、溫情一些,挨個看了看小豆芽們,然后揮揮手,讓他們走了出去。
房間里就只剩下了他的幾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養子,和繪梨。她趴在爸爸的床頭,心里很高興,因為爸爸回來得比她想象中要快上許多。
爸爸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是暫時沒辦法說話,男人們輪流彎腰湊近他的耳邊,小聲說著什么,他的臉上瞧不見絲毫被傷痛折磨的脆弱,只是一如既往地沉穩,偶爾做幾個手勢回應。
繪梨只感覺找到了主心骨,在旁邊等了好久,感覺腦袋都快冒煙了,爸爸和哥哥才看向她。
“我親愛的小留聲機。”二哥開著玩笑,把她抱起來“我知道你塞了一肚子話想要和父親說,但現在父親大概已經累了,明天怎么樣明天我們家的小公主將有一整天的時間。
好吧。
她看了看爸爸,雖然沒有從他臉上讀到一絲一毫的疲憊,但也很懂事地點了點腦袋。
但可惜第二天爸爸沒有醒。
她等了又等,又過了幾個生日,大哥變得越來越獨斷專行,經常和家里的顧問爭吵,但又會長餐桌上笨拙地找著話題試圖哄他,對家人也一如既往地溫柔。
爸爸醒來的時間很短,大多數都用來和大哥還有顧問交流,她滿肚子的話暫時是說不出去了。她每天都去看爸爸,只是待在他的身邊,就感覺很安心,哪怕是看書都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在一天天長大,兩個小侄子依舊像是傻蛋一樣到處橫沖直撞,好像一年前的事情沒有在他們小小的腦袋里留下任何印記,總是沖進來打擾爸爸的休息。
難道我小時候也這樣嗎
繪梨氣鼓鼓地關上門,把他們趕走,看著兩個小混蛋臉上無憂無慮的笑臉,和扭著沾滿泥巴的屁股朝她做鬼臉的模樣,只恨不得把他們打一頓。
“真該有人幫我收拾收拾這兩個小混蛋。”她小聲抱怨道。
阿陣看了看他們的背影,又看看她,沉默著削著蘋果,沒說話。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繪梨睡不著覺,和阿陣一起坐在窗戶旁邊看閃電,聽他說關于雷神的故事,女仆忽然推開門,說教父讓她立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