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被子很柔軟,但是有點重。
悄悄掀開被子,鉆進阿陣的懷里,感受熱乎乎的體溫,和淡淡的煙草味道。
他已經不用之前那一款香水了,但閉上眼,好像還是小時候,阿陣總是出門幫她處理事情,她就留在家里,把他的味道噴滿整個被子,濃郁到嗆鼻子也不在乎。
喜歡阿陣。
她蜷縮著他的懷里,悄悄抬起腦袋看他。
男人眉目深邃,睫毛很長,身上有一種冷峻的質感,從很小的時候就有,顯得那樣特別。
她環抱住他的腰,深深埋進他的胸口,說“過幾天,我想去見懷特叔叔。”
那曾經是父親的朋友,經營和管理著家里的報紙媒體,她不確定現在他們的友誼還是否堅固,畢竟父親已經離開很久了。
“等我死掉以后,阿陣就把我送回西西里吧,我想回家。”
她小小一只,縮在自己的懷里,黑澤陣閉著眼睛,還能想到小時候。
那是她第一次生這么久的病,整天要他抱,要曬太陽,臉上滿是生機勃勃的怒意,抱怨著浴缸太大,抱怨著醫生好麻煩,抱怨著自己是個笨蛋,擔心趕不上哥哥的婚禮,說她好想做哥哥的小花童。
“墓碑上如果能夠刻花的話,我想要鳶尾花。”
他睜開眼,看著黑漆漆的窗戶,在黑暗中輕輕嗅聞她的頭發,張開嘴,努力了好幾次,才給出她想要的答復。
“好。”
四天以后,西部的一個農場,她見到了懷特叔叔。
那是一個戰地記者,一個英國人,在拍攝途中,他失去了他的雙腿,但臉上一直有著輕松的笑容,每次見到她,都會給她帶妻子做的食物印象很深刻,因為那并不怎么好吃。
此時此刻,這個人坐在輪椅上,看上去已經是一根腐朽的木頭。
“我尊敬的小姐,您長大了。”
他朝她彎腰,摘下帽子,尊敬地親吻她的手背,“請原諒,我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站著和您說早安了。”
繪梨看了看他空蕩蕩的半截褲子,輕輕應了一聲,垂下眸,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多年未見,她并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她小時候就不太擅長和人交際,長大以后已經失去了自己大半的靈魂,在組織這幾年,她很少說話,于是交際技能甚至倒退了。
但對于父親生前的朋友,她總是有一種強烈的親切和信任感,所以她低下頭,表現得像是一個孩子。
“對不起,懷特叔叔,我虛長了很多歲,不知道該怎么開場。”
懷特看著她,慢慢說道“當年,我是一個失去了雙腿的記者,他們拿著我拍下來的照片,說戰爭已經結束了,我的照片太殘暴,不適宜再刊登出去。”
“教父路過這里,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穿著背帶褲的孩子,個子不高,踮起腳看了看我手里的照片,說他們家的報紙剛好缺新聞,問我想不想要一份新工作。”
“我當時的上司指著我的褲子,說我是個連拍照場地都不會選擇的蠢貨。教父沒有和他爭吵,只是笑了笑,說他的眼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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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以后,他又對她說“有一個年輕人對著綁匪侃侃而談,將他們策反,并捉到了背后的指使人。小姐,那是您的父親,您有著這樣的血脈。”
她有著這樣的血脈
學醫以后,繪梨愈發清楚一件事自己并不是爸爸親生的孩子。
但從小到大,周圍從來沒有人提起過,直到現在,懷特叔叔還溫柔地用這樣的謊言給她安慰。
眼眶發熱,她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只能順著自己的心意,胡亂地開口“我想要摧毀一個很強大的組織。”
沒有人是這樣做交易的,但坐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是父親生前的朋友,所以懷特坐直身體,面色凝重而又溫和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是一個勢力遍布全球的犯罪組織,我不清楚他們到底有多少人手,大概他們在政界也有很多很多朋友我需要媒體曝光他們的罪行,曝光我現在正在做的研究。”
她低下頭,說“大約沒有媒體敢做這樣的事情,所以才來找您幫忙。”
“我尊敬的小姐。”
老人向后仰了仰,沉默了好一會,然后問她“這個決定,發自您的內心嗎”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