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儀連著兩年沒回國了。
回來有些麻煩,長途飛行也很累,但這都不是她不想回來的原因。她只是覺得,自己需要與舊環境徹底隔絕。京州承載了她太多太多酸甜苦辣的記憶,而這些記憶,絕大多數都跟周光彥有關系。
哪怕并沒有回到那片土地,只是閉上眼睛,想象自己身在其中,那種熟悉的矛盾和痛苦感,都令她幾近窒息。
那里有她的親人。她并非不想念親人,可她又實在欠缺堅實的能量和堅強的心臟,唯有躲在遠處療傷,才能安寧平和地過好當下的生活。
日子久了,記憶沒有褪去,但再回想起,已經不會再有那般強烈的痛苦了。
在國外的第一個跨年,那天早上,白星綺彈來微信語音連線。那會兒西雅圖早上七點,京州晚上十一點。
白星綺緊趕慢趕拍完戲,終于在晚上是十點收工,匆匆忙忙卸妝洗澡,跟沈令儀連語音時,正躺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一邊聊天,一邊欣賞京州的繁華夜景,一邊等待跨年之際的燈光秀。
沈令儀聽出她在喝東西,問她是不是在喝酒,她笑嘻嘻說喝的果酒,讓沈令儀別擔心。沈令儀聽見她笑,其實心里也不確定,這姑娘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她們天南海北聊著,白星綺聊拍戲見聞,沈令儀聊國外趣事。
越聊越上頭,白星綺明顯興奮很多,也越發管不住嘴,一不留神周光彥生病住院那事兒就溜出嘴邊。
“哎你相信報應嗎真特么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周光彥那混蛋住院了,聽梁曉說,那廝胃一直有毛病,還成天不顧死活喝酒,前陣子給自己喝醫院去了,開刀手術住院一條龍,這不活該么不是
白星綺嘴里長了機關槍似的,突突突說完一大串,過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猛吸一口氣。
不是不好意思啊令儀,我這破嘴,怎么又跟你提他白星綺恨自己喝了酒嘴上就沒個把兒。
沈令儀倒也沒什么反應,只是沉默一小會兒,語氣淡然“沒關系。”
白星綺小心翼翼問“你已經走出來了嗎”
沈令儀想了想,如實答道“就像受了很重的傷,短時間內沒法徹底痊愈,但已經比過去好多
了。
白星綺長舒一口氣“那就好,總
會慢慢好起來的”沈令儀笑笑,一時無話。
短暫的沉默過后,白星綺忽然在那頭嚷嚷“燈光秀馬上開始了”她推開窗戶,外面傳來鋪天蓋地的歡呼聲,緊接著,是新年倒數聲。國內先一步跨年了。
白星綺跟著歡呼了一陣兒,漸漸沒了聲兒。
她睡了過去。
沈令儀沒掛斷,手機放在一旁,安靜準備年后的課件。她要交一個新學生用漢語表達簡單的愛意。
在課件上敲出“我喜歡你”,“我愛你”,心里涌起一陣酸澀。她想,或許周光彥和自己,都不曾懂得什么是喜歡,什么又是愛。
那天中午,她應邀去了宋臨朋友張進家。
張進一家四口對她都極友善,視如親人一般。
美美吃了頓遞到的中餐,沈令儀在沙發上看書,本不打算午睡,卻沒抗住突襲的困意,一本無聊的小說看到三分之一,便沉沉睡去。
后來她想,張進女兒就是在那天午后,聽見她在睡夢中叫了周光彥的名字。
其實那場午覺做過什么夢,清醒后她便不記得了。
原來在別人的口中,她和周光彥,曾經相愛過。
相愛是個太美好又太珍貴的詞,她覺得他們之間,擔不起這分量。
春節也是在張進家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