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氣擠壓在心頭許久,今日終得以宣泄。國太夫人臉頰泛紅,唇殷似血,能窺見年輕時是何等風華絕代。
前推四十年,她是越國宗室數一數二的美人,以艷麗聞名天下。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嫁給晉侯,成為兩國聯姻的紐帶。
她自詡聰慧,絕非愚鈍之人。萬萬沒想到生下的兒子卻眼高手低,總喜歡自作聰明。
“若非我被毒傷了身子,無法再有孕”
國太夫人坐正身體,聲音漸漸低沉。未盡之語消失在空氣中,溢出的森冷和殘酷令人脊背發寒。
“太夫人,此時不晚。”內史抓住時機出聲,意圖將話題引向林珩,“公子珩歸國,勛舊出迎,您既不喜公子長,何妨推他一回。”
“勛舊”國太夫人冷笑一聲,似感到疲憊,重新靠向軟枕,“那是一群貪婪的兇狼,先君去后脫離鎖鏈,今上壓不住,他的兒子也未必。”
內史心生不解。
勛舊違背晉侯意志出城,豈非擺明態度
“事情哪里如此簡單。”看出內史的疑惑,國太夫人冷聲道,“真心要扶持林珩,今日出城的就不是各家大子,該是他們的父親和祖父。”
內史認真思量,眉心漸漸深鎖,遲疑道“您是說此事不定”
“狼性狡猾,必是待價而沽,端看林珩會許出什么。若他無能,中山國舊事恐會重演。”
想到中山侯被氏族竊國,全家逃亡上京的下場,國太夫人心頭發冷。
“繆良。”
“仆在。”
“你去見國君,若他仍對嫡子避而不見,就讓他在殿中好生休養,祭祀我來安排。”國太夫人捏了捏額角,沉聲道。
“諾。”
“再去找宗和祝,讓他們來見我。”
“諾。”
內史起身領命,恭敬退出殿外。
殿門合攏,國太夫人無心觀賞舞樂,命心腹婢女捧來木匣,打開獸首銅鎖,取出銅鑄的虎符。
非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調動這支軍隊。
“且看吧。”
若林珩能肩負重任,她會予其助力。若不能,就唯有屠為首之狼,飲鴆止渴以續國祚。
內史行出南殿,獨自前往正殿。
沿途遇到探頭探腦的侍人,并未當面予以呵斥。宮內不乏氏族耳目,南殿可以守得滴水不漏,其余不歸他管。
晉侯剛剛服過藥,額頭纏著細布,衣襟散落,神色略顯疲倦。
內史奉命求見,直接被帶到屏風前。
殿內燃著香爐,仍掩不去殘留的腥甜。內史嗅覺敏銳,猜出氣味來源,眸光微閃,疊手躬身行禮。
“母親命你來”晉侯語氣冰冷。
“國太夫人擔憂君上病體。命仆轉言,君上安心休養,祭祀諸事可代勞。”
內史話音落地,室內陷入寂靜。
殺意似有形,化為利矢向他襲來。
晉侯坐在屏風后,強壓下殺人的欲望,深吸一口氣,道“轉告母親,小疾而已,無需擔憂。”
“君上,祭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