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心中隱有猜測,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到谷珍出言紅草產自越國。“好,當真是好。”國太夫人氣急反笑。
越國的毒,又是在南殿下手,著實是煞費苦心。林珩垂下雙眸,盯著映照在臺階上的燈影,壓下心中嘲諷。
能在國太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到如此地步,宮內唯有一人。即使不是親手所為,也定在背后推波助瀾,大開方便之門。
“阿珩,此事你不宜插手,我來辦。”國太夫人靠向軟榻,聲音暈染怒氣,眼底充斥厲色。
諾。
話音剛落,即有侍人入殿稟報繆內史帶人求見。
這個時辰國太夫人微感詫異,當即坐起身,召他進來。
谷珍提起藥箱退出殿外,同繆良擦身而過。看到跟在繆良身后的閹奴,他也僅是掃過一眼,并無多大興趣,也沒有更多關注。
此人為珍夫人近侍,稱有要事上稟。
繆良言明事由,閹奴立即匍匐在地,道出珍夫人的交代“夫人言,請公子嚴查諸妾贈禮,尤其是芳香之物,切不可掉以輕心。
贈禮
芳香植物
林珩心頭一動,腦海中有靈光閃過,不禁豁然開朗。
他之前曾有懷疑,下毒一事過于草率,處處都是破綻,極可能是倉促所為,以至于疏忽細節。如今細想,若是為吸引他的注意,遮蔽真正的意圖,自是完全說得通。
國太夫人同他想法一致。
兩人對視一眼,谷珍又被召回殿內,接下另一份重任。
“你隨阿珩去林華殿,逐件詳查,不得有任何疏漏。”
諾。
當日贈禮皆有登記造冊,一旦查出問題
,很容易順藤摸瓜找出動手腳之人。國太夫人下令時,閹奴始終伏身在地,態度異常恭謹。
林珩起身走下臺階,站定在他身前,詢問道“珍夫人命你前來,算是一樁人情。她可有事要求
閹奴小心抬眼,視線對上微翹的鞋尖,鑲嵌其上的寶石流光溢彩,殷紅奪目。光華刺痛雙眼,閹奴不敢再看。
他迅速伏低身體,額頭觸地,謹慎道“奴主懇請公子,日后得償所愿,請留公子原一命,容許鹿氏舉族守邊。
林珩陷入沉默,遲遲沒有出聲。閹奴倍感壓力,頓時汗如雨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至閹奴臉色發白,控制不住瑟瑟發抖,才聽林珩說道“你回去轉告珍夫人,僅憑一件事,換不回兩個承諾。
閹奴下意識抬起頭,撞進林珩雙眼,幽暗深邃,如墜入無盡深淵。
“在上京時,我同公子齊交情莫逆,甚喜蜀國一句俗言,物有價,等價可換。”林珩面帶笑容,輕聲說道,如實轉告珍夫人,想必她會明白。
諾。
林珩轉身返回案旁,壓力隨之消失。
閹奴小心抹去冷汗,顫顫巍巍爬起身,躬腰退出殿外。殿門在他面前合攏,遮去一室燈火。
閹奴長舒一口氣,隨侍人離開南殿,沿途都在思量公子珩話中深意,斟酌該如何向珍夫人回稟。殿內,國太夫人向繆良下達一道密令。
“先君留給我的人,悉數詳查。”
國太夫人曾為先君嘗毒,為此損傷身體,再也不能生育。投桃報李,先君寵愛她半生,薨逝之后留給她三甲強兵,還有一批宮內的人手。
經歷幾番風雨,國太夫人從不曾懷疑這些人的忠誠。今日之事卻狠狠打醒了她,讓她清醒地認識到,先君的遺產既可能是庇佑,也可能是對她的禁錮和提防,為下一任晉侯留下的后手。
一旦她有不利晉國之舉,這些人就會變成她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