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不流通,潮氣和塵土的氣息難以揮發,淤積在有限的空間內,發酵出一股難聞的氣味。咚地一聲,豁口的陶碗磕上桌面。
蓮夫人詫異看過來,手里捧著沒吃完的粟飯。
先玉仰躺在木板上,目光呆滯,頭發蓬亂。若非胸膛還有起伏,簡直同死人一般無二。“吃飯。”仆婦見先玉不動,拿起陶碗走到木板前,抬手就要掰她的下巴。等等。蓮夫人匆忙出聲,她身子虛弱經不
起折騰,稍后我會勸她。仆婦懷疑地看她一眼,半信半疑道你能勸她
能。蓮夫人信誓旦旦,意外地能屈能伸。
“行。
仆婦雖被同伴說動,到底沒有多少耐心。既然蓮夫親口保證,她索性丟開不管。有蓮夫人做替罪
羊,就算是人死了也同自己無干。
仆婦轉身離開,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蓮夫人沒有著急開口,而是繼續用自己的半碗飯。直至吃完最后一粒粟米,吐出兩顆沙子,她才起身走向先玉,坐到她身側,低聲道“你果真不想活,連唯一的血脈也不要了”
先玉的神情依舊麻木,手指卻輕微動了動。
先氏族誅,你心存死志,本是無可厚非。可你想過公子享沒有他尚且年幼,出繼為臣,身邊沒有一個長輩,今后該怎么辦
先氏獲罪,我死,我子才無牽扯。先玉終于有了反應。由于長時間未開口,聲音變得沙啞。
“無牽扯固然好,也要他能長大。”蓮夫人俯低身體附在先玉耳邊道,君上是何性情,想必你也看清。想讓你的兒子活著,你死無用,需得設法討好一人。
先玉眸光微閃,手指一點點收緊。
公子珩必為世子,也會是晉國的國君。”蓮夫人的聲音更輕,喃喃細語流入先玉耳中,比起我,你在宮內時間更久,必然知道得更多。你見過正夫人,也經歷過當年事。無妨想一想,什么才能讓公子珩心動,樂意庇護你的孩子。
你為何幫我先玉凝視蓮夫人,目光充滿審視。
“我非善人,今日提醒你是為家族尋一條后路。”蓮夫人坦然道出目的,沒有絲毫遮掩,“若公子享能得未來國君庇護,有幸得一塊封地戌守在外,請調毒氏同行。
公子珩未來執掌大權板上釘釘。
蓮夫人心中明白,以她的所作所為,毒氏不被抄家滅族也不會受到重用,遲早淪落到氏族邊緣。
宮內有毒氏的耳目,時機寶貴,稍縱即逝。趁傳遞消息的渠道尚未斷絕,她必須給家族尋找后路,彌補自己鬼迷心竅
犯下的過錯。
公子享不是最佳選擇,但最有實現可能。
我要想一想。先玉說道。
先吃飯,吃下去才有體力。蓮夫人端起陶碗,作勢要喂她。
“我自己來。”先玉撐起手臂,掙扎著坐起身。臉色依舊慘白,容貌憔悴,所幸不再死氣沉沉,總算有了幾分活人的樣子。
蓮夫人遞過陶碗,見她拿起木勺,挖出半勺送進嘴里,才放心地舒了口氣。“我事發之前,長樂殿曾派人往南殿。”
鹿珍先玉動作微頓。
“聽聞公子原同公子長割席,鹿氏有意同有狐氏分道揚鑣。為公子享爭取需得盡快。”蓮夫人提醒道。
我明白。
兩人說話時,時間過得飛快。
天光大亮,一陣蒼涼的號角聲傳來,伴著隆隆鼓聲響徹肅州城四方,匯聚在宮殿上空。“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