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英雄一生,殺伐果決,三軍如臂指使。刀鋒所向諸侯避讓,霸道縱橫,天子不敢小覷。林珩娓娓道出先君功業,旋即話鋒一轉,提及晉侯所為。
反觀父君,知勛舊傲慢卻無力彈壓。欲仿效大父,卻只知其表未識其里。拔擢新氏族未能壓服勛舊,反而鬧得前朝烏煙瘴氣,至今無法收拾。
晉侯想要撐起身體,努力數次皆以失敗告終。
林珩蹲下身,單膝支地。腰間玉飾垂落,精美的雕紋闖入晉侯眼簾。螭龍盤尾,傳承自先君,由國太夫人贈給林珩,作為他的生辰禮。
看到熟悉的雕刻,舊日回憶涌入腦海,
沉重的壓力如有實質,晉侯悚然一驚。
“休逞口舌之利。”晉侯顫抖著手臂抓著床柱坐起身,勛舊勢大,軍政操控在手,換你又能如何
“若我主政,自然是殺。”林珩撣了撣衣袖,云淡風輕道。殺你說得簡單。
莫非很難”林珩看著晉侯,貌似不解他的想法,父君,您手握虎符,可隨時調動中軍,屠智氏滿門又如何
智氏統領下軍,豈會坐以待斃。晉侯面帶譏諷,冷嘲道。
“下軍”林珩搖頭失笑,父君,您是晉國之主,登高一呼,智氏便為逆臣。誰愿同逆臣為伍
晉侯無言以對,再次陷入沉默。
殺一家不行,那便兩家、三家,殺到血流成河又有何妨
林珩面帶淺笑,索性席地而坐,坦然指出晉侯的怯懦,道出他不愿承認的錯誤。自天子分封,諸侯生死幾何滅國者恒有,況乎氏族。
他雙手交握,一字一句出口,似重錘砸向晉侯頭頂。
不破不立。父君既能啟用新氏族,為何還要優柔寡斷對勛舊再三手軟,以至于出現今日局面。
晉國不缺有用之人。
潮汐起伏,日升日落,一家氏族滅門,馬上會有新崛起的勢力填補。
林珩不懂晉侯,不明白他明明握住刀劍,偏要自己束縛手腳。一個隱患未除,又制造出另一個隱患。
智氏是你外家,你果真能下手晉侯沉聲道。
林珩神情微怔,像是聽到一個笑話,笑聲由低到高,完全無法抑制。
父君,您幾次要殺我,有沒有一刻心軟我為您親子,您竟以為我會有親情黑袍公子暢快大笑,眉眼彎彎,聯麗雜糅兇狠,渾似刀鋒染血。
笑夠了,林珩攙扶起晉侯,將他扶到榻上。
父君,肅州城將有大變,屆時天翻地覆,您會親眼目睹。“你要篡位”晉侯陰沉地看向林珩。確有人謀逆,但不是我。林珩搖了搖頭。晉侯盯著林珩,目光愈發冰
冷。不篡位,但要掌權。你想殺我
不,我會保父君平安。林珩直起身,認真道。“你會如此好心”晉侯嗤之以鼻。
“父君,我欲在國內變法,期間需威懾群臣和睦四鄰。為使事情順利,免得橫生枝節,殺雞儆猴最為妥當。”林珩笑對晉侯的態度,語速不緊不慢,“師出無名乃是不義之戰,不可取。為此,還需您助我一臂之力。”
“你說什么”晉侯眉心緊蹙,不解話中含義。
“臨桓城之事傳遍國內,國人即將群聚都城。父君無法留在國內,欲生必要流亡他國。屆時發兵,那便是師出有名。一舉多得,父君以為如何“
林珩笑容溫和,好似所言稀松平常,非是關系生死的大事。
晉侯虎目圓睜,臉色煞白,驚怒交加之下,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