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珩有旨,今日罷朝。
丹陛之上,侍人袖手而立,聲音穿過廊下,融入呼嘯的寒風之中。丹陛之下,群臣恭敬接旨。
待到侍人離開,氏族們陸續直起身,彼此交換眼神,無一在殿前徘徊,甚至顧不得寒暄,近乎是一路小跑離開晉侯宮。
行出宮門后,眾人登上馬車,催促馬奴快走。
“速行,歸府”一聲鈍響,宮門在身后關閉。
聲音落入車上人耳中,不啻于驚雷炸響。馬奴揮動韁繩,駿馬撒開四蹄,飛速穿過大街小巷。
車行途中,車中氏族推開車窗,發現道路上空空蕩蕩。路旁建筑門窗緊閉,道上不見一個行人,冷清異常,好似一座空城。
風過長街,掀起昨夜落下的碎雪。
馬車經過百工坊,昔日的車水馬龍消失無蹤,人潮不見蹤影。唯有緊張氣氛彌漫在空氣中,一派肅殺景象。
前方有腳步聲傳來,伴隨著衣甲的摩擦聲,雜沓刺耳。
無需車中人吩咐,馬奴敏捷調轉方向,駕駛車輛進入小巷,避開疾行的隊伍。
小巷狹窄,一次涌入三輛馬車,登時被堵住。一輛馬車的車廂略寬,車軸兩側凸起的木刺抵在夯土墻面,留下兩道清晰的劃痕。
腳步聲越來越近,馬奴壯起膽子探頭望一眼,瞳孔驟然緊縮,持韁的手不自覺收緊,粗大的掌心勒出紅痕。
交錯的長街上,成百上千的私兵從各方涌入,猶如河川入海。私兵各個全副武裝,衣甲鮮明,手中武器閃爍寒光。
有狐氏的弓兵。
認出一伙私兵背后的長弓,馬奴喃喃出聲。下一刻打了個激靈,警惕地捂住嘴巴,不敢再發出聲響。
私兵在道路上聚集,整合的隊伍經過巷口,盾甲敲擊聲絡繹不絕。
車內氏族悄無聲息。
他們既不跟從勛舊也不附庸新氏族,徹頭徹尾地中立,多年在夾縫中求生。
仰賴家族勢力不顯,擰成一股繩也無法左右局勢,他們幸運地被雙方冷落,成功避開這場亂局。
風起浪涌,勢必要天崩地裂,地動山搖。
低語緩慢流淌,很快被狂風吞噬,再也無法覓得蹤跡。
聚集的私兵穿城而過,隊伍前方揚起旗幟。有狐氏為首,結盟及附庸家族分在左右。旗幟獵獵,車輪滾滾,腳步聲重疊,大地為之震顫。
距離晉侯官百米,另一支大軍出現。
戰車從兩側飛馳而出,甲兵持盾立在車后。值得一提的是隊伍中有大量騎兵,佩戴馬鞍馬鐙,無需精湛的騎術就能策馬沖鋒。
三面大旗在隊伍中豎起,左為陶氏,右為雍氏,中部則為智氏。
三駕戰車行至旗下,幾乎同時停住。居中一輛車上,智淵拔出佩劍,劍指敵方統帥,怒喝道有狐丹,你要造反
有狐丹瞇起雙眼冷笑一聲,不見往日風雅,唯余陰翳毒辣。
公子珩膽大包天囚禁君上,國太夫人同其沆瀣一氣。我等為國除害順應天理
話落,不給對方駁斥的機會,舉起單臂用力向下一壓。
有狐氏私兵紛紛開弓。
控弦聲中,如雨的箭矢遮天蔽日,呼嘯砸向勛舊私兵。沒有正式排兵布陣,無需遵從戰場禮儀,雙方皆未擂鼓。
箭雨落下的瞬間,勛舊私兵短暫混亂,很快在號令聲中恢復鎮定,一同挺起盾牌。撞擊聲不絕于耳,私兵頂住勁矢沖向前,平放尖利的矛戈硬撼對手。
殺
雙方同時下達號令。
近萬私兵廝殺在一起,刀光劍影連成一片,剎那間血肉橫飛,肝髓流野。
近戰無比殘酷,殘肢斷臂滾落地面,殷紅的血飛濺而出,流淌在眾人腳下,頃刻匯聚成一個個淺洼,陸續在寒風中冰凍。
喊殺聲震天,氏族們孤注一擲,戰斗無比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