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奴應聲離開,走到廊下時,袖口忽然被拉住。
他詫異地轉過頭,就見圓臉小奴正對著他笑,莫名透出一股憨氣,卻不令人討厭,反而頗為討喜。
看看被拉住的衣袖,又看看對面的小奴,藥奴到底沒有拂開,反握住對方的手,帶著他去往隔室。
你跟著塘翁
“是。”
看你也不機靈,莫非有別的本事小奴抓了抓腦袋,實話實說“君上吩咐,塘翁才樂意教導我。”
“君上”藥奴雙眼瞪大,滿心不可思議。他轉過身上下打量著小奴,找不出任何特異之處,只能歸結為運氣。
“在這宮里,好運也是本事。”藥奴咧咧嘴,拉著小奴推開房門,看到放在屋內的食盒,登時眉開眼笑。
小奴不是太明白,記起同鄉的提醒,秉持著多聽少說,揚起一個憨厚的笑,緊跟著藥奴進入殿內。
與此同時,送膳的侍人來到正殿。
食盒陸續打開,熱氣騰騰的燉肉盛于鼎內,并有炙肉、羹湯、多種醬及粟飯和豆飯。為照顧田齊,還特地多出一盞辛味的醬。
田齊坐在案前,之前哭過一場,眼角泛紅,仍時不時打嗝。
了解他的處境,林珩沒有設饗宴,而是獨自招待他,命人送上佳肴。“阿珩,我失禮了。”田齊又打了一個嗝。
“無礙。”林珩微微一笑,攬袖持盞,邀田齊共飲,“嘗嘗晉國的酒,比上京如何。”
顧不得懊惱,田齊雙手持盞,以卑者身份回敬林珩。
見他此舉,林珩眸光微閃,卻也沒有多說什么,若無其事放下酒盞,和田齊一同用膳。斗圩和斗墻留在殿外,時不時看向殿內,很是憂心忡忡。
馬桂和馬塘聯袂行來,見兩人這般模樣,同時掛上笑容,一左一右拉開他們,好言勸說先去用飯。
“君上同公子齊少年情誼,實不必擔憂。”
斗圩和斗墻不想走,怎奈身在晉侯宮,表現太過恐引主人不悅。況以今日的晉侯,定不會行宋國之事。
兩人懷揣著忐忑隨馬桂和馬塘離開廊下
,發現用膳的狹室距正殿不遠,能隨時隨地聽到動靜,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他們離開不久,殿門前換上侍人守候。
殿內,田齊起初還能矜持,隨著熱酒入口,壓抑許久的情緒開始蒸騰。他端起酒盞飲盡,一盞接著一盞,酒壺轉眼見底。
酒雖好,不可多飲。見他還要再喝,林珩起身走上前,移走他面前的酒盞。田齊沒有試圖去攔,而是低下頭,整個人變得沉默。
“阿齊”林珩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攥緊的拳頭。
“阿珩,我沒用。”田齊頭垂得更低,一番話壓在心中許久,他不能對任何人說。此刻借著酒意,他不去考慮后果,紅著雙眼傾吐,父君被信平君害死,母親被困在宮內,孟兄和仲兄護著我逃離,如今生死不知。我逃到宋國又差點被殺,我沒用
越說越是悲憤,田齊用力握拳,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我在上京一無所知,歸國后才知道父君病重,氏族和信平君狼狽為奸把持朝政,還以父君的名義橫征暴斂,在都城建雀臺,使得民怨沸騰。
林珩沒有出言打斷,直接坐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田齊用力閉上雙眼,握住林珩的手,抑制不住再次流淚,聲音微微顫抖父君察覺陰謀,奈何為時已晚,身邊無可用之人,被強行灌下毒藥。母親也被囚在宮內,礙于宋國,信平君沒有動手。孟兄和仲兄的母親被害死,他們冒死帶兵入宮,將我搶了出來。還有政令,他把我藏在馬車里,用自己的兒子代我引開追兵
田齊再也說不下去,一把抱住林珩痛哭失聲。感受到肩上的濕意,林珩略顯僵硬的收回手,輕輕覆上田齊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