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和公子弦進入宮內,前者徑直去往南殿拜會國太夫人,后者由侍人引路去往正殿,面見晉國國君。
行在青石鋪設的宮道上,遇暖風迎面襲來,公子弦單手壓住衣袖,姿態放松,神情自若,絲毫不見在宮門外的緊繃。
宮道盡頭直連丹陛。
引路的侍人停在臺階前,另有侍人拾級而下,腰間垂掛絲絳,頭上戴有冠帽,表明他的地位更高。
公子請隨仆來。馬桂垂手見禮,態度恭敬,臉上帶著笑容。只是笑意浮于表面,讓人挑不出差錯,卻也明明白白感知到審視,甚至是威脅。
公子弦向馬桂頷首,溫和道“勞煩。”
眼前的侍人予他熟悉之感,讓他想起父君身邊的內史。在父君中毒之后,內史家中被搜出證據,證其參與毒害父君,隔日就被絞死。
內史無辜。
父君一清二楚,大兄也是心知肚明。齊宮上下,包括宮奴都知他冤枉。但他還是不能活。
公子弦垂下視線,左手握住劍柄,手指不斷用力,直至指關節發白,才壓下驟然涌起的憤恨和不甘。
齊國朝堂早已是翻天覆地。
公子弼大權在握,令出如山。他要殺的人,沒人能留得住。內史被殺是斬斷父君的臂膀,更是一種警告。對他,對被關押的幼弟,乃至于齊國宗室。
公子弦心思百轉,攥緊藏在袖中的絹,仰望前方巍峨的宮室,深吸一口氣,提步登上最后一級臺階。
微風穿過廊下,搖曳垂掛的銅鈴,發出陣陣輕音。三名彩裙婢女繞過廊角,越過守在廊下的侍人,通稟后進入大殿。
打頭的婢女手托銀盤,盤中擺有銀盞,式樣精巧,花紋細膩,迥異于晉人的技藝。她身后兩人合力提著食盒,盒中之物頗重,兩人一路從南殿提來,微微有些氣喘。
三人進入殿內,呈上國太夫人命廚熬煮的湯羹,以及帶有越國特色的糕點。
“國太夫人言雨水整夜,春有倒寒,君上需添衣。”婢女俯身在地,轉達國太夫人的關懷。轉告大母,寡人自會留意。
諾。
婢女再拜后直起身,在林珩的注目下打開食盒。
盒蓋掀起的一瞬間,熱氣噴薄而出,一同涌出的還有濃郁的香氣。三層的食盒改為兩層,內里做工巧妙,隔層別有乾坤。
上層裝有碗碟和長筷,有鑲嵌的孔槽。下層裝著一只頗,上甑下鬲,中間是鏤空的算,專為蒸食所用。
晉國的頗多為一體,上有鳥紋。這具頗呈長方形,不僅有算,還有附耳,根據上面的獸紋推斷,應是越國匠人的手藝。
甑內冒出熱氣,鬲下有炭在燃燒。婢女從食盒中取出長筷,小心夾出頗內的餅和糕。
餅以麥制成,內里加入蜜,散發出香甜的味道。糕色澤金黃,以黍和粟蒸制,大小類似嬰兒的拳頭,上面鋪了豆,取出時熱氣騰騰,看上去十分誘人。
公子弦行至殿前,站定在門外,不意外嗅到食物的香氣。晉人喜食咸,越人好食甜,齊國近海,齊人專好鮮美滋味,也同樣喜甜。
公子弦懷揣著心事,夜間輾轉反側心神不寧。早起沒有精神,早膳用過兩口便再也吃不下。此時站在殿門外,誘人的香氣不斷飄來,久違的餓意急劇上涌,他不由得皺眉,后悔早膳吃得太少。若在晉君面前腹鳴,不僅失禮更是失態。
大殿內,婢女送上糕點和茶湯,俯身再拜,倒退著行出殿外。
馬桂入內稟報,不多時笑著折返,請公子弦入殿公子,君上有請。公子弦解下隨身寶劍,交給守在殿門旁的侍人。
劍身窄長,劍鞘鑲嵌珍珠和彩寶,劍柄拼接打磨過的珊瑚,潤澤不下美玉。相比兵器,這把劍更像是一件藝術品,通體寶物,價值非凡。
寶劍遞至面前,侍人并未接過。公子弦正疑惑不解時,馬桂出言解釋公子可佩劍入殿。
佩劍入殿
見君上無需解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