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所知,在君侯之前,晉未有成法。有刑條卻隱秘于民,論罪偏于氏族好惡。至君侯鑄刑鼎,晉人始知刑律。”
這番話實事求是,沒有夸張和偏頗。
“公子所言確為實情。”林珩的神情未見變化,手指停下動作,示意楚煜繼續。
“君侯雅量。”楚煜笑容可掬,贊賞發自內心,犀利言辭卻不見收斂,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刑律如此,況商乎論戰,晉有虎狼之師,攜滅國之勢,縱橫西境威服諸國。論商,晉不及越。越商行走天下,與齊商不相伯仲,齊名于諸國。越有商律,多國奉行,齊、楚乃至上京皆有仿效。”
話至此,楚煜拾起桌上的竹簡,也不合攏卷起,而是直接捧在雙手,起身送至林珩面前。
“商入城有稅,市貨有規,爭執有罰。稅賦幾何,以物或錢,種種皆有成文。”
行至林珩面前,楚煜隔著桌案落座,推開礙事的筆架,反轉竹簡,將上面的內容呈送至他的眼前。
這番舉動未必失禮,卻透出幾分急切。
源于本心也好,故作姿態也罷,林珩一眼掃過竹簡,很快被上面的內容吸引。
一卷竹簡自然無法寫滿整部商律。
楚煜提煉律條,摘錄出部分,對精髓簡單概括,已是足夠吸引眼球。
“凡越地,無分商旅,循。”
“稅以錢物。”
“商有爭執,罪輕罰錢貨,再犯肉刑,殺人劫掠抵命。”
短短幾行字,林珩看了一遍又一遍。
楚煜分明去過商坊,也見到立柱上的文字。這幾條是針對性落筆,既表明自身優勢,也不會在未敲定決策前泄露更多。
大爭之世,大國求賢若渴。
越有制定律法的人
才,有延用數百年的成法,影響波及南境諸國,連宿敵都爭相仿效,足見其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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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量衡,商律。
林珩放下竹簡,認真衡量利弊。
簽訂婚盟,初為越有求于晉,他自然占盡上風。如今雙方達成盟約,他要借越制衡楚國,攪亂齊楚局勢,勢必也要給出一定利益。
商路為紐帶,晉向東南探出觸角,越向西北擴張利益,彼此旗鼓相當,互相制衡,都能獲取好處,也會對另一方形成牽制。
“晉之度量衡,越之商律。君侯意下如何”楚煜淺笑抬眸,身體微微前傾。發絲垂落,清香縈繞,同殿內的熏香分外不同。
“可。”林珩參透利益和隱患,認為此事利大于弊,沒有長時間猶豫,當即點頭應允。
“君侯英明。”越國公子囅然而笑,眼尾暈紅,眸光璀璨,剎那間芳華絕盛。
婢女入殿更換茶湯,撞見這一幕,不由得呼吸一滯。
楚煜直覺敏銳,視線移過來,哪還有半分暖色,黑眸幽暗,目光凜若冰霜。
婢女倉促回神,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用最快的速度注滿杯盞,其后倒退行出大殿,中途不敢有半分停頓。
直至站到廊下,遇夜風吹過,舒緩緊繃的神經,她才長舒一口氣。
“真嚇人。”婢女自言自語,不理會侍人古怪的目光,在廊下與一名圓臉婢女匯合,結伴離開正殿。
“你方才說什么嚇人”圓臉婢女好奇問道。
“你聽見了”婢女環顧左右,確定近處沒有旁人,才湊到同伴耳邊壓低聲音說道,“越國的公子煜,樣子嚇人。”
圓臉婢女眨了眨眼,似聽到天方夜譚,滿臉不可思議。
“你在說什么公子煜美甚,談何嚇人”
“我說不清,你見到就明白了。”婢女解釋不清,索性不再多言,拉著同伴加快腳步,匆匆穿過回廊,去往侍婢輪換休息的木閣。
兩人離開不久,馬塘帶著蒼金入宮,一路來到正殿前。
“公子煜在殿內。”殿外侍人見到馬塘,出聲提醒道。
馬塘沒見到馬桂身影,詢問后才知他去了囚牢。沉吟片刻,交代蒼金留在殿外,獨自走入殿內。
“參見君上。”
躬身行禮之后,馬塘前行兩步,雙手捧上抄錄的秘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