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沖兩次喚他,他都沒有回應,第三次才勉強回神。面對前者懷疑的目光,心中所想不便宣之于眾,只能三言兩語含混過去。
“上京至肅州路途漫長,登山陟嶺,幾日風餐露宿,實是疲累。”刁泰借口鞍馬勞頓,意圖掩蓋方才的走神,“今日天色已晚,無妨稍事休息。待養足精神再入宮拜會晉侯,宣讀天子旨意。”
單沖直覺刁泰沒有實言,但人困馬乏也是事實。斟酌片刻,他接受對方提議,下令眾人入館舍休息,用過食水盡早安歇。
“謝使君。”
眾人無不欣喜,迅速卸載車輛進入館舍。
連續數日快馬加鞭,隊伍上下風塵仆仆。進入房間內,發現食水都已備妥,還有專門用來洗漱的熱水,不由得心生感慨,贊揚之聲不絕于耳。
“都言晉人蠻橫霸道,吾觀其知禮,甚是周到。”
“確是如此。”
眾人妥善安置,馬也被牽入馬廄。草料豆餅填滿馬槽,多到溢出來,讓跟隨而來的車奴十分滿意。
看守馬槽的奴隸個頭不高,膚色黝黑,一雙大手長滿繭子,模樣憨厚老實,極容易讓人放下戒心。
“這一路上,事情著實不少。”車奴靠在馬槽邊,看著奴隸添加草料,嘴里不停抱怨,“刁使君還好,單使君一日比一日暴躁,動輒發脾氣,像是”
說到這里,車奴突然噤聲。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他用力拍了一下嘴。見奴隸貌似毫無覺察,繼續轉身搬運草料,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他暗暗抹去冷汗,暗悔多嘴多舌。
“下次留意。”
殊不知,他所說的每句話都被奴隸牢記于心,轉頭就稟報館舍主事,一字不漏。
相同的情形發生在館舍不同角落。
從使者隊伍進入驛坊的一刻起,隊伍上下就被盯牢,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被詳實記錄,連夜送入宮,呈送至林珩案頭。
彼時,南殿宴會已經散去,國太夫人終究上了年紀,心情舒暢,多飲
下幾盞酒,不覺有了困意。
想看來自遠方的林珩嗎請記住的域名
這場宮宴名為家宴,令尹身著越國緋袍,頭上的長冠鑲嵌珍珠,象征越國宗室身份,官職爵位退居其次。
三人行出南殿,在宮道上分別。
今日無大事商討,兼之令尹在側,楚煜不便宿于宮內。
“時辰不早,宮門已閉,我讓馬桂引路。”林珩原本有些醉意,經夜風拂面,酒意很快消散。目光恢復清明,唯有眼角的暈紅遲遲不散。
“君侯費心。”楚煜淺笑頷首,單袖攏在身前,另一只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盒,色澤瑩白,入手溫潤,竟是以整塊玉石雕琢。
盒蓋同盒身嚴絲合縫,其上雕刻一頭於菟,昂首咆哮,威風凜凜。
“些許心意,望君侯不棄。”楚煜遞出玉盒,笑得眉眼彎彎。
“此乃越地風俗”林珩猜不透楚煜用意,回溯翻閱的史書典籍,未曾有相關記載,只能這般推斷。
楚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自行牽起林珩的一只手,將玉盒放在他的掌心,輕聲道“君侯收下,煜定不勝喜悅。”
“公子盛意拳拳,寡人自不會推卻。”林珩扣住楚煜的手腕,手指略微施力。
楚煜看向他,不意外撞入黝黑的眸子。
乍見如星辰璀璨,實質如暗夜一般。黑淵無盡,波瀾不驚,窺不出半分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