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許國使臣,奉君命入貢晉君。”
“我為后國上大夫,攜國書求見晉君。”
“吾乃朱國使臣,入貢晉君。”
幾人找到甲長,紛紛亮明身份。其手握金印和國書,身份做不得假。
甲長不敢專斷,立即派人稟報上官。
不多時,一騎飛馳入內城,向宮內稟報此事。
大雨滂沱,好似銀河倒瀉。
甲士飛馳上路,臉被雨水打得生疼。視線被雨水遮擋,唯恐撞上行人,只能沿途示警,一路上拔高嗓門。
“避”
快馬馳過長街,抵達宮門前,騎士翻身下馬。
守門的甲士看過來,另有侍人迎上前,詢問發生何事。
“速稟君上,許、后、朱等國遣使入貢,攜國書求見君上。”騎士喘息未定,單手牽著韁繩,面向侍人一口氣說完。
想到至今未走的宋國使臣,以及昨日隨君上入城的曹國一行人,侍人不敢耽擱,當即轉身飛跑向正殿。
彼時禮樂剛停,朝會開啟。群臣分坐兩班,大殿內一片肅靜。
林珩昨日奔赴新軍大營,當眾宣布軍功授爵。當夜同國太夫人商議,取得對方認可,今日就宣于朝中。
“戰以首級論功,斬敵首者分田,賞奴仆,賜金絹,授爵。”
“爵分二十級,計首級以升,無分家族出身。軍功爵不世襲,后代無功收回。氏族前有封,襲三代,后嗣無功奪爵,無才德罷官。”
林珩擬定旨意,命馬桂當殿宣讀。
氏族們猝不及防,聽聞旨意如遭受晴天霹靂,半晌不知該如何應對。
世爵世祿,自開國延續至今,是各家氏族立身的根
本。
這道旨意可謂石破天驚,打破氏族、國人和庶人的身份藩籬,不再使彼此之間猶如天塹,推崇選賢任能,開諸侯國之先河。
許久的沉默之后,殿內驟起議論聲。
無論勛舊還是新氏族,回過神來的一瞬間,第一反應就是反對。
眾人交換眼神,紛紛看向距國君寶座最近的幾道身影。
同殿內諸人相比,幾人表現得過于鎮定,尤其是智淵和陶裕,在群臣陷入議論時,兩人都是一言不發,態度別無二致。
見勛舊如此,本想出言的鹿敏穩定心神,瞇起雙眼,強壓下躁動的情緒。
“父親”
目睹他的前后變化,鹿雷心生疑惑,不由得開口詢問。
“少安毋躁。”
鹿敏凝視智淵,心思飛轉,一個又一個念頭冒出,人變得愈發冷靜,“勛舊未動,我等不宜出頭。”
相比新氏族,勛舊在晉國樹大根深,家族底蘊不可逾越。智氏、陶氏等追隨開國之君,家族勞苦功高,官爵代代相承,榮耀沿襲四百年。
君上要改舊制,勛舊首當其沖,理應更急。眼下卻穩如泰山,實在不合常理。
電光火石間,鹿敏似有所悟,當即向身后擺手,示意眾人不要心急,謹慎行事。
林珩高居上首,俯瞰殿內眾人,將群臣的表現盡收眼底。
他的目光掠過新氏族,在勛舊的班列中逡巡,先后掃過智淵、陶裕、費毅及雍楹等人,最終又回到陶裕身上。
新軍中不乏氏族子弟,黑騎更是由氏族郎君組建,其中半數出身勛舊。
陶氏私底下的動作,他知之甚詳。之所以沒有動手,專為等待時機。
新氏族經過梳理,各家變得老實,不敢再肆意妄為。勛舊在平叛中有功,絕大多數得以保全,有損失也不過皮毛。
林珩決意變法,有意以鮮血祭旗。若陶氏執迷不悟,正適合送上法場以儆效尤。
寶座之上,年輕的國君正身危坐,雙手置于膝頭,袍袖自然覆于兩側。
冕冠垂掛旒珠,價值連城的珠鏈遮擋漆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下,淡色唇角微翹,弧度恰到好處,仿佛用尺量過。
無人能夠想到,國君正思量該從何處下刀,以血染紅法場,為變法掃清阻礙。
就在這時,傳訊的侍人來至殿外,找到殿前的馬塘,道出使臣入城一事。
他一路冒雨趕來,身上的袍子被雨浸透,站到廊下猶在滴水。冷得嘴唇發白,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說話極有條理。
“許、后、朱等國入貢君上,人已至城內。”
“去換身衣服,免得著涼。”馬塘對侍人點點頭,讓他去換一身干爽的衣物。自己轉身進入殿內,貼墻繞過氏族的隊伍,朝寶座前的馬桂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