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放行至桌案另一側,看著林珩提筆蘸墨,在竹簡上筆走龍蛇,始終緘默不言,垂手恭立保持沉默。
回信一氣呵成,沒有片刻停頓。
寫下最后一個字,林珩停下筆,取印章蓋上,等待墨跡干涸。
“嶺州大雨,青州天旱,犬戎入北荒之地,今歲西境定起兵事。”林珩將筆擱至一旁,接過馬桂遞上的布巾拭手,“需提前防備,存糧以充國庫。”
“君上,天災時民不飽腹,國內必少糧,大批存糧恐有不妥。”許放以為林珩要在國內搜集糧食,當即出言勸說。
“寡人不會與民爭糧。”林珩奇怪地看許放一眼,不明白他怎會如此想,“晉越同盟,盟約寫明開辟商路,我意從南境市糧。”
許放和馬桂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錯會君上之意,仆慚愧。”許放面現羞慚。
“無妨,放翁不必放在心上。”見墨干得差不多,林珩卷起竹簡,交給馬桂封裝,叮囑道,“著人送去嶺州,交至壬章手中,越快越好。”
“諾。”馬桂雙手捧起竹簡,心中已在盤算人手。
“再去見蒼金,詢問信鳥馴得如何。如成,帶一對隨信送去。”林珩繼續道。
“遵旨。”馬桂恭聲領命。見林珩沒有其他吩咐,便捧著竹簡退出殿外,抓緊調派送信人,隨即出宮去見蒼金。
他離開不久,婢女送上茶湯,林珩又命送上糕點,邀許放同坐。
“謝君上。”許放謝恩后落座,端起茶湯飲下一口,驅散些許涼意。
林珩飲下茶湯,又吃下兩塊甜糕。夾起第三塊時,察覺到許放的目光,笑著看過去,道“放翁是有疑惑”
“仆斗膽,君上早有市糧之意”許放斟酌片刻,開口道。
“不錯。”林珩沒有否認,將甜糕夾至碟中,隨手切成兩半。散發香甜氣息的餡料緩慢流淌,鋪開一層淺薄的蜜漿。
“南境諸國倉稟歲豐,絕大多數不與晉接壤,此前市貨多存阻礙,有晉越商道則暢通無阻。”
香甜的氣息持續飄散,林珩夾起半塊甜糕送入口中,為甜蜜的滋味翹起嘴角,十分滿意廚的手藝。
“今歲晉地多雨,不僅是肅州城,國內多地面臨水患,夏糧恐絕收。邊城要提防犬戎侵擾,軍糧不能少,與南境諸國通商勢在必行。”林珩道出心中打算,語氣不緊不慢,有條不紊。
早在同楚煜簽訂盟約時,他就有過多種考量,商路的存在確有必要。
天災、人禍難以預料,國內需要存糧。在大規模墾荒種糧之前,同南方各國市貨是最簡單也是最快的辦法。
“肅州郊田清丈結束,我有意將此法推行國內。屆時破舊
制,并獎勵開墾荒地,三年免稅,五年半稅。田奴數量不足,召集野人開田,設鄉邑安置。并發罪人耕邊,捕犬戎為奴。”
林珩一口氣說完,將余下的半塊糕點送入口中,細細咀嚼,隨后咽下。
“天災要放糧,墾荒也需有糧,召集野人不能無食,理應多建糧倉以防不足。”
“君上,市糧需金絹,數量龐大。”許放沉聲道。
“公子煜歸國時攜大量貨物,皆出自百工坊。”林珩放下銀筷端起茶盞,感受掌心的溫熱,嗅著沁鼻的茶香,眼簾微垂,嘴角隱現一抹笑痕,“無需多久,南境諸國皆知晉器,必紛至沓來。金絹盡可得,糧谷不在話下。”
在上京時,他親眼見證王公貴族對越絹的追捧,為一匹越絹甘愿豪擲千金。
在公子煜入上京之前,越絹固然珍貴,遠不至如此地步。論對人心的掌控,對利益的把握,少見出其右者。
看清楚煜手段,林珩認為商路大有可為,自然要物盡其用。
“督造糧倉至關重要,我欲將此事交給放翁,未知意下如何”
“君上有命,仆自當竭盡所能。”許放正色道。
“有放翁接手再好不過,我必能放心。另有一事,待會盟結束,蔡國事了,我有意封公子原在北。珍夫人無需再守君陵,可出發與子團聚。”林珩話鋒一轉,提及公子原和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