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正面襲來,蒸干臉頰和脖頸上的熱汗。
繆良握緊韁繩,望見座落在平原上的營盤,正要加快速度,忽有一陣激昂的鼓聲傳來。
“戰鼓。”繆良心神微動,猛一勒韁繩,戰馬發出嘶鳴,前蹄猛然揚起,重重踏向地面。
他舉起右臂,身后的侍人接連停住,一邊安撫戰馬,一邊抬頭向前望去。
只見黑色營盤如猛獸盤踞大地,壯觀恢宏。
鼓聲中營門大開,數千甲士列隊行出,腳步整齊劃一,大地為之震動。
在大營兩側,另有三支隊伍出現,分別是勛舊率領的上軍,新氏族統率的下軍,以及拱衛國君的中軍。
新軍在北列陣,中軍自行加入,同前者比鄰。
上軍和下軍互看不順眼,此時卻不得不站到一起,與對面的兩軍分庭抗禮,呈犄角之勢。
四支隊伍列陣完畢,數輛戰車出現在陣前。
玄車居中,林珩手按寶劍立于車上,玄服玉冠,目似寒星。
智淵、費毅、田嬰和鹿敏等人分在他左右,都是長袍高冠,腰懸佩劍,象征官爵的金印附在劍旁,上鑄的獸首異常醒目。
田齊的戰車本在氏族中間,被林珩特意叫到近前,以示對他的重視,為他樹立起威嚴。
“討伐信平君,誅滅逆臣,爾當歸國掌權,不應如此隨意。”
林珩一片好心,田齊自然不會不識好歹。他親自駕車靠近,感謝林珩的提點。
在晉國這段時日,田齊耳聞目睹,無時無刻不在成長。同離國時相比,他變化巨大,言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
別看他在林珩面前坦誠憨厚,若真以為他胸無城府,隨意就能欺凌,遲早會自吞苦果。
三聲重鼓之后,兩隊黑騎行出。中途如潮水分開,繞過林珩的車駕,分別立在四軍陣前。
騎士手擎令旗,旗色如墨,上繪玄鳥及各家氏族圖騰,在烈陽下反射金光。
林珩驅車上前,環顧兩方將士,揚聲道“下月出征西南,討伐逆賊信平君。今日演武,最勇者為先鋒”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晉人好戰,先鋒最勇,臨戰斬獲最多戰功。
國君旨意下達,四軍將士皆斗志昂揚,當仁不讓。
戰”
鼓聲又起,比先時緩慢,卻更為厚重。
四軍將士各取布條纏縛手臂,方便短兵相接時辨別敵友。
鼓聲告一段落,號角聲取而代之,入耳蒼涼豪邁。
黑騎策馬返回,拱衛國君戰車。
氏族們神情嚴肅,凝望演武的家族子弟,竟比親自上陣還要緊張幾分。
“陣起”
伴隨著一聲聲號令,雙方陣型發生變化。
上軍和下軍延襲晉軍傳統,車、馬、弓、步分別陣列。弓箭開路,戰車沖鋒,其后步甲壓上。在傳統之上,兩軍增設騎兵,有馬具為依托,騎兵的機動性遠勝戰車,能在交鋒時成為支應。
中軍和新軍的戰陣則有較大變化。
陣前排開戰車,騎兵分列左右,隨戰車一同沖鋒。
戰車后是成建制的弓兵。值得一提的是,弓兵全部用弩,半數是連弩,射程較斷,能連發十矢。半數是強弩,射程不亞于長弓,需兩人配合才能拉開。
步甲分成三陣,一陣持戈矛,一陣持長刀,還有一陣持盾和短刀。三者互相配合,即便被打散,也能形成新的戰陣。
新軍和中軍已經開始換裝,超過半數使用鐵制兵器。
尤其是步甲手中的長刀,刀柄足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長,刀身狹長,刀刃鋒利,能吹毛斷發,冷光逼人。
無論勛舊還是新氏族,都是知兵之人。見到中軍和新軍的陣列,觀其換裝的兵器,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智淵、費毅和田嬰都曾與楚軍交鋒,深知鐵器的厲害。
以這樣的軍隊討伐信平君,分明是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與其說是出西南的演武,更像是為另一個對手準備。
智淵距離林珩最近,趁演武開始之前,開口詢問“君上,西南國弱,討伐逆賊何須如此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