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確實”
“事情從城外大營傳出,八九不離十。”門客言之鑿鑿,道出消息來源。
刁完陷入沉思,片刻后點了點頭。
以諸侯的作風,怕是故意傳出消息,使城內聽聞。
廢王死在連伯手里,還是這般不體面的死法,天子急召兩個兄弟倒也是合情合理。
提起廢王之死,門客們心思各異,有一人神情格外凝重,幾度看向刁完,欲言又止。
“喬翁有何言”刁完覺得奇怪,主動開口詢問。
“家主,仆以為此事關乎上京,不可輕視。”喬翁說道。
“怎么講”
“廢王流徙,終是王族,絞殺實在不妥,遑論暴尸城頭。連伯視廢王如賊寇,施以極刑,上溯四百載從未曾見。”喬翁憂心忡忡,已經看到這件事帶來的惡果,“世有禮法,約束天下諸侯,使其不能越雷池。連伯出身王族,二十年不祭太廟,其心昭然。今殺廢王,實乃僭越。倘若聽之任之,則王室威嚴蕩然無存,諸侯再無束縛,天下定將大亂”
喬翁這番話有理有據,闡明事情背后的隱患。
廢王可以死,事實上他死不足惜,但不該是這樣的死法。
失去尊嚴,毫無體面,如同賊寇。
死后暴尸,不能收斂棺葬,簡直駭人聽聞。
喬翁話音落下,室內鴉雀無聲,驟然間陷入沉默。
回想二十年前,廢王向諸國強索質子,諸侯敢怒不敢言,都要乖乖送人。對比如今,委實是世事多變,難以預料。
“如今的上京,哪還有什么威嚴。”刁完嗤笑一聲,對上喬翁訝異的目光,正打斷繼續開口,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隨之而來是家仆急促的聲音,令眾人心頭一緊。
“家主,城外起高臺,遍立圖騰旗”
什么
饒是刁完早投林珩,不將姬典放在眼中,此時也不由得悚然一驚。
他騰地站起身,越過左右門客,大步來到門前,雙手拉開房門,沉聲道“城外起高臺”
“回家主,仆親眼所見。”家仆言詞利落,將出城所見和盤托出。
他奉刁完的命令出城送信,尚未抵達晉軍大營,就見到拔地而起的高臺。
相比天子下令建造的祭祀臺,這座高臺體積超出兩倍,運送土石的車輛排成長龍,臺下聚集多國工匠,采用的器械和工具五花八門,有的他甚至見所未見。
“仆見高車,能吊起千斤巨石,巨大臺階一蹴而就,猶如鬼神之力。”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家仆仍不免感到震撼。
身居王城,自詡覽盡盛景,今日卻大開眼界,意識到自己是何等地見識淺薄。
諸侯國之強不僅在兵,更在商,在匠,在民
上京奢靡成風,百工坊逢迎貴族,從上至下鉆研奇技淫巧,兵器、農具仍延襲舊制,如何不衰敗,如何不被諸侯遠遠甩開
聽完家仆的講述,眾人表情各異,紛紛猜測這座高臺的用途。
“筑高臺,遍插圖騰旗,莫非是要會盟”
“王城之下會盟”
“果真如此,天子如何自處”
諸侯齊聚王城,本該拱衛天子。如今卻要在城外會盟,公然與王權對抗,使天子顏面掃地。
王權衰弱,再也無法遮掩。
“時也,命也。前朝一度鼎盛,同樣為天子所滅。如今不過世事輪回。我等非能擎天之人,無力扭轉乾坤,唯求自保,不卷入其中,不落得粉身碎骨。”
刁完轉身回到室內,預想上京的未來,突然變得意興闌珊。
即便如此,執政的官印仍要拿到手。
王權衰微,王城的未來一眼可見。他必須竭盡所能,向晉王展示自己的用途,為自己也為家人博一條出路。
他看得十分透徹,也清楚自身能力所在,好高騖遠是取死之道,保命、保住家人才是根本。
“家主,城外之事是否稟報宮中”喬翁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