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以后,醫院的外墻裝飾燈、路燈都自動打開,變幻的光線驅散黑暗,在茫茫雪山上像巨型彩色燈塔。
魏璋和家仆起初還艱難地舉著火把,上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完全可以靠醫院的光照亮腳下的路,氣喘吁吁地走,汗水濕透了內裳,山風一吹又冷又冰,但絕對不能停
魏勤生死未卜啊
魏璋想到魏勤貼身小廝梧桐一箭穿腹的形容,整個人就忍不住地一陣陣發冷,這樣的傷誰能治有沒有可能等他爬到山頂,只能見到平日活蹦亂跳的魏勤冰冷的尸體
不想還行,一想這些魏璋就要瘋,不要命似的往上爬,比家仆還快,雖然腳下不斷打滑,也減緩不了爬山的速度,這是他心坎上的魏家孩子。
魏勤還在襁褓時他抱過,牙牙學語時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知道他喜歡奇花異草,每次出門看見新奇的都要帶回來向他獻寶他們一起通宵研究棋譜擺殘局,去馬市選馬,對比文房四寶
魏璋滿頭大汗,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身上的汗水從內裳浸到外袍不能停,絕對不能停下再怎么著,他也要見魏勤最后一面,哪怕聽他說一個字,不能讓他孤零零地死去
小廝梧桐也拼了命地爬山,滿心滿眼都是自家郎君,長得俊,為人爽快,不苛待下人,賞罰分明,雖然平日愛玩鬧,可讀書聰明,正事從不含糊
郎君,你要撐住,實在撐不住,梧桐上天入地都陪著你,一定要等著梧桐來
上飛來峰頂的山路崎嶇且多變,上山的路也不止一條,這邊拼了命地爬山,快到遇荊棘砍荊棘,遇老藤斷老藤的地步。
另一邊,則更像游山玩水,沒錯,就是秦國公家的寶貝嫡長孫秦盛。
秦盛因為羊癲瘋,平日不能冷、不能過熱、不能情緒激動才十六的年紀,過得像入定的老僧一樣平靜無波。
破曉時分,馬車駛出秦國府的門,秦國公大管家率領奴仆出發,一路上行駛得很平穩,馬車內也鋪了厚厚的軟墊,裝飾得十分周到,甚至連茶具寢具都帶齊了。
爬山,尤其是爬雪山這樣高難度的體力運動,秦國公大管家照顧得妥貼又周到,十步一歇,二十步擋風,三十步飲茶主打的就是一個舒適悠閑。
在大管家看來,十九郎上山重要嗎
當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秦盛,只要他一路不發病,哪怕半個月才到飛來醫館也值得。
傍晚時分,國公府的馬車隊才抵達桃莊,連夜爬山太不安全了,原地留宿,等明日一早再騎馬上山
所以,天黑時分,桃莊百姓沒盼回被武侯帶走的葉里正,反而被長長的馬車隊貴客嚇了一大跳,好在,他們各有各的睡法,沒有打擾村民。
夜深人靜,強哥窩在暖氣很足的門衛小屋里,注視著監控屏幕,忽然直起腰湊近一些,然后滿臉問號,按金老說的,大郢國都城有夜禁制度,夜晚不能出門更不可能出城
所以,屏幕里從暗處出現、一大群背著包袱的人走在路燈下面,哪兒來的
敵我不明的情況下,強哥摁下對講機“急診,急診,馬路上有一大群背著包袱的人,身上的衣服比桃莊百姓好不少,讓不讓進”
“強哥,強哥,十一點了,鄭院長送金老回病房休息了,沒人當翻譯。我們現在都是小半瓶水叮叮當而且金老還沒講到待人接物。”
“但金老說過,只要來人沒有敵意,不要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