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奴家還住在國都城西新昌坊,一年之間奴阿娘阿爹家破人亡,夫家也是如此柳巧行著叉手禮,看向崔五娘能否容奴取物證
崔五娘允。
柳巧再次行禮,恭敬退出搶救大廳,快走到急診大廳自動售貨機前,從售貨機與墻面之間的縫隙里,取出一疊經折裝紙頁,顧不上儀態,飛奔回大廳。
魏璋不遠不近地跟著,怎么也沒想到,柳巧能把證物藏在售貨機后面,天曉得他一天到晚要在機器旁邊溜噠多少次
竟然從來沒發現過,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保證有些打臉。
崔五娘離柳巧最近,怎么也沒想到,她把證物藏在急診,但還是接過,問“這是什么”
柳巧挺直腰板,鄭重其事地回答“這是奴和左鄰右舍共一百三十七戶,狀告大般若寺傾吞私有良田,逼我們當寺院佃
農、并征收高額佃糧的訴狀。
不是奴性情刁鉆,蓄意誣告,而是當初坊正帶人去京兆府遞訴狀,程兆尹拒收,訴告無門。因為阿耶生性耿直,堅持要訴告,先是家中頻頻遭竊,最后只能搬到城南光行坊租房而居。
訴狀上有左鄰右舍的手印,請過目。
崔五娘粗略看過,確定訴狀上沒有沾染什么毒物,然后恭敬地遞到太子面前。
太子接過訴狀卻沒有打開,問“京兆府有京兆尹、左馮翊和右扶風三位官員,不論誰當值都不接么
柳巧悲憤得連叉手禮都維持不住
“坊正帶人去告狀,先后遇到京兆尹三次,第四次時還沒到門外就被轟走了,阿耶硬闖挨了板子,整整一個月才能下床。
去年雨水多,澇得厲害,但秋后仍然要繳高額佃糧,繳不出就要拿錢物抵,根本不顧人死活。奴三月新婚有了身孕,趕秋收的時候沒了孩子,只在家歇了一日
“秋后就催繳佃糧,一直追到小年夜都不放過,阿翁阿婆苦苦哀求沒有半點用處,他們就逼奴家借公廨錢高利貸,簽了明年就算賣房子都還不起,不簽他們就放火燒屋子
當時,奴家人想的是,國都城怎么也是天子腳下,他們不能真的燒屋子。
“除夕夜,奴和阿翁阿婆一起在屋外的庭燎燒竹子,不知道怎么的屋子忽然起火,奴只來得及沖進去搶了訴狀,阿翁和阿婆沖進去搶東西,等武侯鋪消防站的火師消防員趕到門前時,房梁燒塌了,阿翁和阿婆沒能出來,奴沖進去想找他們,但立刻被燒到了
火師把奴拖出來,奴癱在地上,從圍觀的人群里看到上門催債的人,奴拔腿就跑
奴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過,混進驅儺隊伍出城門時,看到飛來峰頂的仙宮,奴偷了匹弩馬搶了燈籠拼了命地往山上趕,只想著偌大的國都城,也許只有上山還能活命。
奴拼了最后的力氣跑過去,就暈了過去,等奴醒來時,已經在醫館了。
柳巧聲音顫抖地問“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若奴家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落得燒死的下場,那是罪有應得,是報應
可奴家和坊內的左鄰右舍都是守法繳稅的良民,為何要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啊
太子殿下,皇后殿下,奴后來才知道那晚是飛來醫館的女醫仙把奴背回來的,不然奴早就葬身狼口了
不得不說,現場版的大郢聽力考試再次嚴重超綱。
醫護們都沒聽懂,但是心軟的醫護們只看著柳巧哭得悲痛,就覺得眼睛酸脹,心情極差。
崔五娘和魏璋之前拒絕柳巧的告狀,是因為他們知道大般若寺僧侶做某些勾當,但萬萬沒想到做得如此狠毒卑鄙,震驚在場之余,只剩滿腔憤怒。
憤怒大小般若寺的惡行惡狀,憤怒京兆府的不理不踩,更憤怒這些催債的人手狠手辣。
太子將訴狀收好,注視著柳巧“若帶你去大理寺,你能否像方才一樣陳述事情能否指認出催債以及縱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