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國都城夜禁開始,大半個城都靜悄悄的。
這一日,想在曲江邊以詩揚名的人得償所愿,沿江羅列了好詩數十首,倍受推祟,讓不少懷才不遇的人有了被看到的機會。
而尋常百姓們,嬉戲玩鬧,流水放棗,迎水接福,玩得盡興。
白天,城北的高門大戶家,貴女們畫舫游船百花爭艷;夜晚時分,男子們在平康坊的煙花地、胡姬酒肆流連忘返,仍然燈火通明,將城北地界照得很亮。
放心,這不逾距,因為潤和帝身體尚可,太子也恢復健康,夜晚又可以正大光明地吃喝玩樂啦。
國都城男子都以眠花宿柳為榮,一是因為歌女胡姬舞伎美艷舞姿動人,二是吟詩作對劃拳行酒令實在是人生樂趣,三來,其實是最重要的拉幫結派,勾心斗角地延伸之處。
所以,今晚的煙花地、胡姬酒肆里,飲酒行令的,幾乎都在討論,太子的身體是真好還是假好畢竟大小般若寺里有些藥可以令人容光煥發,但幾日后人就油盡燈枯。
“你們沒看到太子殿下的畫舫里有貴客嗎”
“畫舫一層圍了影紗,哪能看得清”
“紗上有模糊的人影,短發,服飾與大郢完全不同”
“你們這些田舍漢,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那些人是誰唉,真愁人”一位舉著酒觥的半醉男子,搖搖晃晃地走出單間,去了隔壁。
“哎,你什么意思”這般語氣,還被罵沒見過世面的田舍漢,這口氣怎么咽得下
“文武百官,有幾人能被太子殿下邀請上船的”
“這些人不僅在船上,而且在眾人爭相見禮的時候,坐得一動不動,除了飛來醫館的眾仙們還能有誰”
單間里頓時安靜下來,眾人似乎洞察了什么驚天大秘密。
“你們知道嗎前幾日有車隊深夜出城”整個國都城能深夜出行的屈指可數,這話都聽不明白,那就真是榆木疙瘩一塊了。
總有人可以一心多用,在樂聲陣陣,逢場作戲之間,半醉半醒地盤算
“咦,你們發現沒大理寺一干人等,今晚都沒出現”
“不止大理寺,刑部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御史臺的人也見不著”
“啊這”
平康坊很大,胡姬酒肆也有許多家,這些負責審訊的手中都有相當的實權,也是競相被邀請的主要人群,好不容易解禁,怎么能不來人呢
這可不是有蹊蹺就可以解釋的,一時間,把酒言歡的、吟詩作對的微薰酡紅的臉龐,眼神里有些不確定,以及說不出的茫然。
他們去哪兒了呢
沒錯,幾坊之隔,甚至幾條大街之外,他們也在通宵達旦不是尋歡作樂,而是頂著前所未有的重壓,加班。
上巳節的上午,全城男女老幼都在城南曲江嬉戲時,位于城外的大小般若寺難得山門清凈,無
人進香火,亦無人求神許愿。
曲折蜿蜒的山路之上,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大開的山門之內,只能見到打掃的僧侶,以及隱約傳出的誦經木魚之聲。
高高的藏經閣,四周有僧侶擋路,閣內護法們正在盤點二月底送來的繳租帳目,核對上個月新搶入的良田,完全沒人提到張天師已經關在大牢里整整一個半月了。
三護法核了一個時辰的帳目,將勾注的毛筆擱在案上,揉著酸痛的雙眼,不滿地打破沉悶的對帳氣氛“連老六都不管”
張天師披著妙相莊嚴的皮,無論對百姓還是乞丐都輕聲細語,有用不完的耐心;但對法師們卻相當苛刻,輕則責罵訓斥,重則體罰,但絕不會把他們逐出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