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這外室當真是無規無矩。
婉竹正在廚灶間陪著鄧廚娘摘菜,張婆子來勸了一回婉竹后,見她不肯離去,便也只能悄然退到了廂房。
鄧廚娘不知曉午膳時的那樁事,可她見婉竹神色如常,便道“姑娘怎么不去世子爺跟前伺候著”
婉竹手上動作不停,聞言莞爾笑道“近嫌遠親,也不能總湊到世子爺跟前去。”
鄧廚娘不懂大道理,只是見婉竹這些日子吃胖了一些,不再似剛來竹苑時那般骨瘦嶙峋,心里也十分高興,便道“關婆子說我們竹苑少個跑腿的小廝,我便聽了姑娘的話提起了我家里的侄女,關婆子一下子就應下了這事,過兩日我那侄兒就來給姑娘磕頭。”
“我與您是一樣的人,與您的侄兒也是一樣的人。都是一樣的人,又何必要磕頭”婉竹道。
她與旁人唯一的不同,便是靠著這一身皮囊成了齊衡玉的外室。
說到底也只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兒罷了。
為了成為堂堂正正的人,她還有許多的路要走。
婉竹說這話時已斂起了笑意,水凌凌的眸子里爍著熱切的光亮。
鄧廚娘拍了拍她的柔荑,覷一眼廚灶間外空無一人的廊道,便壓低聲音道“剩下的干菊花都被我收在靠窗的那個瓷瓶里了。”
只是她到底懼怕這等以次充好的事會被人察覺,說話時便左顧右盼,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婉竹見狀便聞聲勸解她道“您別怕,菊花也能清熱解火,喝下去對人沒有半分壞處。”
不過是少了行氣活血的功效罷了。
可這等時節又該去何處尋旋覆花來她沒有這樣通天的本事,不得已,婉竹只能用與旋覆花極為相似的菊花來熬湯,加了枸杞、紅棗與冰糖,便也喝不出菊花原本的味道。
至于齊衡玉午膳時的懷疑,她半點都不放在心上。
齊衡玉其人,是活在鐘鳴鼎食世家里的世子爺,見過的陰私算計應是比她吃過的米還多。
要想走進他心間,豈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晚膳前夕,齊衡玉總算是瞧見了消失許久的婉竹。
她不知何時已坐在了臨床大炕上做起了繡活,姿態嫻雅,模樣沉靜。卻無端地激起了齊衡玉心里的怒火。
足足等了一刻鐘,見婉竹仍是在一動不動地做繡活,齊衡玉這才清咳了一聲以示對她的提醒。
因這突兀的聲響,婉竹放下了手里的繡繃,從中拿出了早已繡完字的香囊,起身走到了齊衡玉身旁。
她垂著首,不曾瞧見齊衡玉臉上的陰云密布的神色,當下便鼓足了勇氣說“我給爺繡了個香囊,煩請爺不要嫌棄。”
話畢。
齊衡玉也耐著心神望向了婉竹手里的香囊,這香囊小巧精致,邊擺處繡著花團狀的金絲細邊,正中央還繡了一個玉字,一瞧便知是花了心思的活計。
心池盈滿的怒意總算是消弭了一些。
齊衡玉再瞥一眼那香囊,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如今甚少有人在香囊上繡字,沒得生出幾分土氣來。”
說著,他便伸出手接過了婉竹遞來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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