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蘿頭一回知曉,這梅花酒入口時竟這般苦澀無味。
她一連飲下了三杯,杜嬤嬤才上前將盛著酒的瓷瓶放遠了些,口里只勸道“聽門房上的小廝說,世子爺又去了竹苑。”
酒意上涌的杜丹蘿滿不在意地笑“去就去吧。”
神色淡漠得仿佛根本不在意齊衡玉的去蹤一般。
可偏偏杜嬤嬤最了解她,知曉她面上的淡然與冷漠皆是偽裝,當下便道“太太讓老奴多勸勸夫人,嫣姐兒是庶出,她姨娘又被太太捏在手心,進門之后只會全心全意為夫人所用。”
且退一萬步說,杜丹蘿如今這狀況連讓齊衡玉近身都做不到,更何況是與他生兒育女
可齊衡玉不可能一直無子,與其讓竹苑那個不知底細的外室生下庶長子,倒不如由杜丹嫣來生。
杜嬤嬤垂首立在她身側,靜候著杜丹蘿的回答。利益羈絆、誰親誰遠,孰輕孰重,她應當想得明白其中的利害才是。
誰知亢長的沉默后,杜丹蘿卻是回身望向了杜嬤嬤,眸中有譏誚游移,“我那個庶妹可不是盞省油的燈。那外室無名無姓、出身低微,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說著,她便奪了杜嬤嬤手里的瓷瓶,復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苦酒入喉后方才說道“大不了去母留子。”
一旁的杜嬤嬤先是一怔,旋即便意識到這個法子要比納杜丹嫣進門為妾更省心、更無后顧之憂。
只是那外室
杜嬤嬤心里的憐意只起了一瞬,倏地又消弭得干干凈凈。
去母留子也好,到時多給她家里人些銀子也就是了。
婉竹醒來的時候天色漸明,暖意融融的晨光從支摘窗里灑進屋內,斜長的一道光暈,直攀到了床榻前。
借著這光亮,婉竹的意識漸漸復蘇,她來回張望了一番,便見西側方的臨床大炕上躺著個熟悉的人影。
“世子爺。”喉間被灼燙了一陣夜,出口的這一聲喚語如捏著嗓子的嬌吟,擠出了聲聲媚意。
齊衡玉本就是個醒覺之人,聽得這等聲響后立時睜開了眼睛。他先去瞧床榻上半坐著的婉竹,而后便將金玉等人喚進了里屋。
昨夜婉竹燒的說胡話時身上出了一層冷汗,容碧與蘆秀便端著銅盆進屋,邊褪下她的衣衫,邊替她擦拭身子。
齊衡玉往床帳的方向掃去一眼,入目所及的是一大片瑩白如雪的肌膚,他移開目光,腳步匆匆地去外間洗漱換衣。
玄鷹司的事務積攢了好幾日,齊衡玉忙的腳不沾地,直到日落西沉的時候才有了些喘氣的余地。
適逢下值回齊國公府的路上,他遇上了公主府的車馬,駙馬爺杜風鳴撩開車簾,露出一張多情含笑的面容,只道“衡玉。”
齊衡玉勒住身下的馬屁,沖著杜風鳴頷首示意道“內兄。”
杜風鳴走下轎輦,迎著拂來的春風笑著對齊衡玉說“過些時日府上老太太的壽辰,我定會帶著嫣姐兒和叢哥兒上門賀壽。叢哥兒還小,嫣姐兒卻已到了該婚配的年歲,還請世子爺替我家嫣姐兒多留意留意。”
聽到“杜丹嫣”的名字后,齊衡玉便抬了頭,正撞進杜風鳴滿懷真摯的眸子里。
思忖了一會兒,齊衡玉才答道“這是自然。”
兩人又閑話了一陣,眼覷著金澄澄的余暉漸漸染上暮色,杜風鳴才道“我先回公主府,過兩日再與你共飲幾杯。”
齊衡玉也翻身上馬,往齊國公府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