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日日窩在碧桐院里,在齊衡玉沒有正兒八經給她妾室名分之前,她既不去李氏院里請安伺候,也不來松柏院點眼惹煩。
縱然杜丹蘿有心想拿捏她的錯處,可遇不上婉竹這個人,再多的手段也做無用功,況且杜丹蘿秉性高傲,如何愿意屈尊紆貴地去主動搭理婉竹
思來想去,也只有把采薇推出去與婉竹分庭抗禮這一個法子。
可這也是迫不得已,杜丹蘿心里有千萬個不愿意,對采薇也不過是面上厚待,心里卻是薄冷無比。
四下無人時,采薇在索房里抱著采月不住地哭訴,雙眼紅腫的如爛桃兒一般,只哀哀切切地泣道“你們也都是知道的,去歲我老子娘向太太求了恩典,許我年底回家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鄰居,嫁過去就是正妻,將來脫了籍,也能盼著兒孫考個功名,做一回堂堂正正的人。
可天不遂人愿,誰曾想杜丹蘿會改了主意,不給她任何選擇的機會,就要讓她成為齊衡玉的妾室。
采月絞了帕子替采薇拭淚,對姐妹的憐惜之意卻敵不過對主子威勢的懼意,便只能壓低了聲音勸她道快輕點聲吧,奴才的命就是半點都由不得自己,既已到了這一步,你再這樣哭哭啼啼的,被杜嬤嬤聽見了又是一場數落。
采薇與鄰居家的秋生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陪嫁到齊國公府里前,榮氏見她姿色極佳,也曾問過她是否愿意給齊衡玉做通房丫襞。
縱使齊衡玉是人中龍鳳,能給采薇秋生給不了的權勢、地位,可她卻是一片丹心,只想著撐到年底拿回身契,清清白白地做秋生的正妻。
“我不怕。”采薇哭的梨花帶雨,淚水模糊了她眼前的視線,她無力地捶了捶薄被道左不過是個死字罷了,若要讓我負了秋生哥哥,我倒寧可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采月素知采薇有副剛烈的性子,聞言也不敢多勸,只在一旁不停地說軟和話,“這事還不一定,世子爺咬死了不愿收用你,你多去求求夫人,興許還有回轉的余地。
采薇的神色才好轉了些,可這時端了糕點進屋的雙萎卻略帶憐惜地警了她一眼,淡聲說道杜嬤嬤說,讓你把這糕點送去外書房。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采薇才壓下去的淚意成千上萬倍地往上涌,恨自己這條賤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哭的太動情、太慘然,連心硬的雙菱睢了,也忍不住勸道“你也別說那樣的糊涂話,你爹娘還指望著你,還有你那秋生哥哥。若惹得主子們不高興了,他們會是什么樣的下場
這話一出,采薇撕心裂肺的哭聲便戛然而止,只余幾分心如死灰的薄冷,卻是連哭也不愿意哭了。
良久,她才抹干凈了臉上的淚珠,打了水凈面后端起那裝著糕點的托盤,一徑往外書房的方向走去。
踏上九曲十八拐的回廊,繞過了好幾處垂花門,才見廊角圍立在一塊兒玩骰子的靜雙與落英。采薇不敢抬頭,生怕被人睢見了她通紅的杏眸,只能垂著頭走上了書房門前的廊道。
靜雙一見她便笑問“采薇姐姐怎么來這兒了。”
滿府都知曉了杜丹蘿要把采薇許給齊衡玉做通房丫鬟的事,是以靜雙待采薇的態度也多比平時多了兩分尊重。
采薇垂著頭,聲音悶悶地答道奴婢奉了夫人的命,來給世子爺送糕點。
靜雙先側著身睢了睢書房屋內的景象,見齊衡玉正聚精會神地翻看書籍,便笑著對采薇說世子爺看書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采薇姐姐把糕點給我吧,一會兒我拿進去。
靜雙說這話時還怕采薇失落,硬添了一句“來日方長嘛。”
誰曾想采薇卻是一刻也不肯耽誤,立時便把手里的托盤遞給了靜雙,斂衽一禮后便落荒而逃。
歷經了大悲大喜,采薇正是心緒紛雜的時候,途徑內花園是雎見了一處落英繽紛的花樹,一時感傷便落下了淚。
她哭的忘情,等發泄完心里的哀傷之后,便見西側的碧桐院里傳出些格外爽朗的歡笑聲,她愣愣地出神,只嘆自己這后半輩子再無半分喜悅可言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婉竹娉娉婷婷地走出了碧桐院的院門,手里還端著她親手所做的糕點,路遇花樹旁時,經碧白提點才覷見了容色清麗的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