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竹緩緩地起了身,斜長的影子正好踩在杜丹蘿的腳下,明明只是一道摸不清抓不住的昏黃光影,卻讓她沒來由地心口一顫,竟是把往日里的尊卑頗倒了一番。
換成她不敢去打量婉竹了。
“玉哥兒,你去你老子書房里把那一方煙石墨斗拿了,再送朱太醫回府。”齊氏倏地出聲道。
齊衡玉聞言朝婉竹遞去一眼,見她神色寧靜,正垂頭望著自己手里的軟帕睢,便望向了齊老太太,說“老祖宗明察秋毫,必不會冤枉了一人去。”
齊老太太瞪他一眼,只道“放心去送。”
齊衡玉這才領著朱太醫走進了沉沉的夜色之中,齊國公也怕留下來會讓榮氏尷尬,便尋了個由頭帶走了月姨娘。
朱鎏堂內便只剩下了婉竹、榮氏與杜丹蘿。
齊老太太慢條斯理地據了一口茶,一聲不吭,去無端地讓人覺察出幾分威勢來。
她曾在前六皇子謀反時巾幗不讓須眉地護住了當時只是貴妃的太后娘娘,因這等情誼,太后娘娘才會把齊老太太視若親姐,連帶著齊國公府也水漲船高。
齊國公雖是個能力平甫之人,可只要合了當今圣上的心意,演好一個孝順齊老太太的兒子,那么齊國公府的富貴便能不斷延綿下去。
此刻,朱盜堂寂靜的沒有一絲聲響,榮氏只能聽見自己如播般的心跳聲。
縱然她什么陰謀詭計都使過,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可面對氣定神閑、威勢十足的齊老太太,她便好似回到了剛嫁進遼恩公府的時候,頂上坐著的便是那個嚴苛狠辣的婆母。
“老太太。”榮氏笑著打斷了屋內的沉默。
齊老太太終于擱下了茶盞,盞底觸碰到桌案時發出了清脆了的聲響,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榮氏,只道老婆子我有個難事想問一問遼恩公夫人。
只稱遼恩公夫人,不稱親家太太,已然是不大高興了。
榮氏悄悄捏了捏杜丹蘿的柔英,回了齊老太太的話道“老祖宗直說就是了,若是能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自然會竭力相助。
齊老太太含笑說道“燕姐兒的嫁妝里還差了一套金絲楠木的木料,明日就要出嫁了,老婆子我正為了這事擔心不已呢。
榮氏臉上的笑意險些一便,撐著帕子的指甲掐進了掌心內的肉里。
她心內惱怒無比,知曉齊老太太這是在獅子大開口,可因她與蘿姐兒理虧的緣故,這筆錢又不得不出。
一整套金絲楠木的木料,少說也要一千兩銀子。
這有什么難的,我們府里正巧有這樣一套空閑著的金絲楠木木料,一會兒我便讓小廝他們抬來。”榮氏放低了身段陪笑道。
齊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那就多謝夫人您了。”
“良嬤嬤。”她冷不丁喚了一聲,直把縮在角落里的良嬤嬤嚨了一大跳,她不可自抑地發起抖來,顫顫巍巍地跪在了齊老太太跟前,老太太。
齊老太太卻不吃她這一套,良嬤嬤是伺候了她十
年的嬤嬤不錯,可小心思太多,難堪大用。
“你與遼恩公夫人交情好,一會兒你便去二門口等著,親眼睢著小廝把金絲楠木的木料放到燕姐兒的嫁妝箱籠里。
齊老太太這話一出,良嬤嬤要時嚎哭出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老太太。”
好了。”齊老太太卻面色冷凝地打斷了她的話語,只說“我也累了,都下去吧。
她闊上了眼睛,縱然榮氏與杜丹蘿還有些辯解的話要說,可她卻是擺出了一副不愿意多聽的樣子。
不得已,榮氏只能給杜丹蘿使了個眼色,朝齊老太太行了個禮后退出了朱鎏堂。
婉竹也朝齊老太太福了個禮,正欲往外頭走去時,卻被齊老太太出聲喚住,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