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氏裝暈,杜丹蘿也在一側期期艾艾地落了淚,齊老太太忙讓婆子們拿了名帖去請太醫,李
氏則也滿目擔憂地蹙起了柳眉。
唯獨長身玉立般立在門扉處的齊衡玉,神色淡漠得仿佛融不入這人聲吵嚷的花廳里,他一臉漠然地望著倒在段嬤嬤懷里的榮氏,厭惡到了頂,便生出一股無力的疲憊之感。
他想去碧桐院瞧婉竹,方欲抬腳離去時卻被齊老太太出聲喚住“玉哥兒,你進來。”
齊老太太手上經過多少陰毒官司,那一日安國寺的刺客一說漏洞百出,榮綺語的失蹤也處處透著怪異。
她只是懶怠去管孫兒房里拈酸吃醋的小事,如今因牽扯到了齊國公府與遼恩公府兩家的姻親,這才要讓齊衡玉給榮氏一個交代。
不管這交代是否敷衍,大面上能應付外頭人的說辭就行了。
可偏偏齊衡玉不是個能虛與委蛇的人,可他自小便是這樣冷硬如高山雪巔、青山松柏的執拗性子,遇上心內厭惡的人,連囫圇敷衍的話也不愿意說。
此刻他就是這般,雖被齊老太太喚進了花廳里,可他卻似沒有瞧見榮氏昏倒的慘狀一般,只淡淡地說了一句“祖母。”
齊老太太拿與老齊國公如出一轍的性子的齊衡玉沒了法子,只能對杜丹蘿說“太醫在趕來的路上了,你先讓婆子們把親家太太扶到耳房去吧。
又對齊衡玉說“你多派些人手,去找一找榮姨娘。她不遠萬里地來京城給你做妾,咱們總要給她家里人一個交代。
這樣柔和得當的話語讓榮氏堵了好幾日的心口得以紓解開通,她顫顫巍巍地睜開了緊闔的眸子,辨了辨周圍的面容后,便找準了齊衡玉所在的方向,道“玉哥兒,語姐兒她心悅于你,你不能眼睜
睜地看著她被刺客污了名節啊。
聲音凄厲又哀轉,仿佛她是真的在為榮綺語的遭遇而痛心一般。
齊衡玉終于把那雙冷若冰霜的眸光挪移到了榮氏身上,他竭力忍耐著心中涌上來的厭惡,想像從前一般敷衍地打發她幾句話,可那話臨到喉嚨口時卻像黏膩在了皮肉里側,怎么也說不出來。
回不去了,他與杜丹蘿,齊國公府與遼恩公府的親密無間的姻親關系都回不去了。
他不答話,榮氏的哭喊聲便愈發高亢了幾分,大有一副不肯罷休的勢頭,尖利刺耳的音調不斷地回蕩在齊老太太的耳畔,磨得她再沒有一開始的耐心,
夠了。
齊老太太將手中的茶盞扔在了花廳中央的地磚之上,那上好的白玉蓮瓷碟茶盞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擦著榮氏裙擺飛到了那寬闊的廊柱旁。
這聲壓抑著怒意的低喝讓榮氏倏地閉上了嘴。說到底她并不在意榮綺語的安危,不過是因毒計未得逞,女兒又受了牽連后借故鬧上一場罷了。
可她沒有想到齊衡玉的態度會如此果決冷硬,那雙投過來的如深潭一般的目光里并無多少暖色,對待她們也像對待陌生人一般。
不,比陌生人還不如。起碼齊衡玉與陌生人相處時不會處處透著嫌惡。
榮氏心下一沉,知曉杜丹蘿的猜測沒錯,榮綺語必是被齊衡玉抓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關了起來,威逼利誘之后把她們給出賣了,否則齊衡玉怎么會連個面子情也不愿意裝了
榮氏既是痛恨榮綺語嘴巴不嚴,也深深地驚訝、恐懼于齊衡玉對婉竹的在意。這樣的在意分明已超出了一個男子憐愛妾室的范疇,而是男女之間最深切的憐與愛。
也正是在這一刻,榮氏才明白女兒面對的婉竹與遼恩公府內任何妖妖冶冶的妾室都不同,這與出身、地位、樣貌無關,女人之間的戰爭取決于男人的心安放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