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的夜晚就像是地獄,沒有刑罰,卻讓人在這無邊的黑暗和寂靜中感到絕望。
孟瑛睡不著,他的家人送來了紙筆和書籍,可晚上卻不能點燈。
黑暗中,孟瑛突然低聲飲泣起來。
沒人關注這邊,在詔獄中,別說是飲泣,嚎啕大哭、裝死、喊冤、撞墻、懺悔……什么都有。
一句話,詔獄就是個能看出人本性的地方。
孟瑛想起了自己的前半生,從年少時的意氣風發,上陣殺敵,堪稱是春風得意。
再到承襲了保定侯的爵位,他卻開始惶恐了。
武勛是可以安享富貴,可代價就是從此成為沒落家族,君王再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所以他努力,他拼命,北征時不管是負責輜重還是統領一軍,他從來都是兢兢業業,不敢懈怠。
甚至在負責輜重時,他聽聞有戰機,就果斷率軍前去,結果擊潰敵軍,立下大功。
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他想用自己的努力,把孟家,把保定候府變成大明勛戚中最閃耀的一家。
可如今自己的努力變成了大罪,這讓孟瑛再也維持不住那沉穩的外表。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隔壁突然傳來了一聲夢囈,嚇了孟瑛一跳。他定定神,說道:“楊大人?楊大人?”
可隔壁回應他的只是輕微的鼾聲。
孟瑛忍不住仰頭,任由淚水滑落。
連夢中都只敢說請罪,這得多絕望才能這樣啊!
進了詔獄,大多都別想再出去,不少人都帶著絕望死在獄中,卻等不來君王的一旨開脫。
想起自己若是在詔獄中呆上十年二十年之后,保定候府的情況,孟瑛就覺得心中空蕩蕩的,沒有一個著落。
詔獄不知日月星辰,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孟瑛迷迷糊糊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孟瑛的身體一震,趕緊縮回了床里面去。
說是床,其實不過是一塊木板。
不過因為能進詔獄的大多是高官,所以在紀綱去后,詔獄也開始了‘人性化’管理,把稻草鋪墊換成了棉墊,被子也是棉被。
躺在床上,孟瑛從小就習武的靈敏五感開始發揮作用。
三個人,其中一人腳步沉穩有力,顯然重心保持的不錯。
而另一人的腳步有些亂,不,是輕佻。
第三人的腳步顯得有些沉重和僵硬,仿佛是一個行走不便的老人,在努力維持著自己的行走尊嚴。
腳步聲漸漸的近了,孟瑛聽到隔壁的楊溥停止了鼾聲,呼吸陡然一急,然后才慢慢的恢復平穩。
光明是人類一直在追求的東西,從幾千年前的篝火,再到油燈蠟燭的發明,人類終于擺脫了對黑暗的恐懼。
當光明出現在孟瑛的牢房外面時,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這是要準備解決我了嗎?
“孟瑛!”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孟瑛一個激靈,翻身起來,走到柵欄邊上跪下道:“參見殿下。”
“殿下,臣告退。”
“去吧。”
朱高熾的臉上全是汗水,梁中把椅子放下,扶著他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