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翔以前不管是在家中還是書院,吃飯的速度都是慢條斯理的,可現在看他喝湯的速度,多半是在外面吃了苦頭。
不過他不會問,這是個人的修行,收獲和苦頭應當慢慢的回味,成為自己一生的財富或是教訓。
喝完湯,馮翔嘴也不擦,說道:“山長,鄉間還很窮,不過種了土豆的地方倒是能吃飽,就是看著那衣衫襤褸的讓人覺得可憐,還有就是愚昧……”
“愚昧?”
方醒微微嘆息,許多農戶一生都未曾離開自己居住范圍的三十里地,純屬是在活著。
“是的山長。”
馮翔目露戚色道:“學生曾經看到一個病人,因為家中認為他那是痼疾,活不了多久,就把他放在家中等死。學生到時,那人已經奄奄一息了,后來學生出錢請了郎中來,說是熱證,要是早就醫的話,不過是幾服藥的事,后來那人就……”
“不是擔心痼疾,而是……”
馮翔的家境還算不錯,至少不會擔心錢財,所以他不懂這些。
方醒沉聲道:“那是沒錢,明白嗎?不敢請郎中。”
馮翔分辨道:“山長,那郎中說過,當初最多一百多銅錢就能治好了呀!”
方醒看著地面,冷冷的道:“可若是痼疾呢?治不治?”
馮翔愣住了,他的眼中突然滑落淚水,哽咽道:“那戶人家極好,那人臨死前還叮囑家人,不要讓我們進去,免得沾染了晦氣……”
方醒嘆息道:“那是認命了呀!”
生病了不敢去就醫,那是因為……擔心是大病,到時候家人肯定會傾家蕩產去醫治,所以不如熬著,熬過了就是老天爺賞了一條命,熬不過……就是天意如此,命該絕于此時。
“家人僥幸,病人僥幸,于是就這樣了。”
方醒沒有去剖析更多的心態,只是淡淡的說了這個判斷。
馮翔想起了那家的孩子,吃個烤土豆都要分一半給自己的孩子,就霍然起身。
“你要去干什么?”
方醒問道。
馮翔推開門,回身拱手道:“山長,學生想起那個孩子就覺得心中不安,恨不能此時就趕到那里,看看他可能吃飽飯。”
方醒愕然,問道:“難道他家已經艱難到這般地步了嗎?”
馮翔點頭道:“是,那孩子的母親也是體弱多病,若是……山長,學生想去一趟,不然此生難安。”
“在哪里?”
“在寧國府。”
方醒算了一下時間,說道:“這樣你就沒法過年了,不過我支持你這樣做。”
人有時候會為了某件事而突然沖動起來,不去做就焦躁不安。
方醒隨后就準備了些藥材和錢鈔糧食,讓王琰出了兩名軍士跟著一起去。
目送著三人消失在街道盡頭,方醒吩咐人去告知馮家,然后就去找到了朱瞻基。
“哎!”
朱瞻基本來好些的心情頓時就被郁郁填滿了。
可他知道,方醒也知道,這等事不知道在大明各地每天要發生多少起,作為太子,他需要的是盡力提高大明百姓的生活水平。
朱瞻基看著那個素食火鍋沒了胃口,他出了房間,看著陰霾的天空,沉聲道:“我要讓百姓衣食無憂。”
很普通的一句話,卻代表了朱瞻基的決心。
衣食住行,衣食是生存。
“好。”
方醒應了。朱瞻基回身,目光炯炯的道:“百姓不該這般困苦,不該這般愚昧,然后萬里挑一的出幾個讀書人,然后沒有誰會去關心那些百姓。過完年那些學生還得出去,繼續去教,不過讓他們記得把各地的情況記錄下來……”
封閉而愚昧的鄉村現狀讓朱瞻基失望了,卻也振奮了。
可方醒卻知道這條路很漫長,不說那些愚昧的堅持,各地的村老鄉老,那些仕宦都是阻力。
路再難,可也得走!